第一卷【落雪之後】 L35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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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名字,能輕鬆的說出來,證明它並不是最重要的;
有些名字,說不出隻能寫出來的,其實隻是需要一點努力就可以放下的;
而那些說不出口寫不出來,隻能存在心底的名字,才是讓人欲罷不能求之不得揮之不去的。
初堯,這兩個字,就是存在千丞心底的名字。
千丞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夾雜著失去、背叛、不告而別的感受。
隻能用本能來將它一點點轉化,直到眼底一層層的覆上冰霜。
如果這可以稱之為,恨。
夜色正濃,星光閃爍。
而床上的人從靑冠走後就一直倚坐在床頭,依然無眠。
泛著血絲的下耷眼角已經疲憊不堪,可心口的地方足足要生剝了他。
本來一切都如他想的一樣,平淡而幸福。就算這樣過一輩子,也無妨的。
可是,那人卻臨陣逃脫了。逃到他不知道的世界裏安生,留下他獨自舔舐傷口。
隻手摸著枕頭下麵,收索著什麼。
直到在邊緣碰到一個無邊框的眼鏡,才停住。
修長的指尖撫著透明的鏡片,這是那晚吵架之後在自己口袋裏找到的。
那天的雨淋透了兩人,他依然記得,那人粉紅的唇瓣如何說出否認的話,如何帶給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絕望的滋味。
原來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那人根本就一直在說謊,那些高興應允做朋友的話語都是謊話,那清秀的纖細臉龐竟讓他分不清真偽。
騙子!
‘啪’
眼鏡被千丞狠狠的握在手裏,猛然側手砸向牆壁。
一下,兩下……直到手掌鮮血流出,直到鏡片粉碎。
皺起眉頭,看著手裏染上紅色液體的細碎鏡片。
裏麵仿佛印著與那人走過的每一抹記憶。
他記得初堯如花開般的笑顏,記得他泛著淚光的可愛大眼,記得他細柔的話語,記得他吃飯時高興時生氣時思考時甚至發呆時的每一個細節。
那唇的觸感,口裏的香甜味道,纖瘦的肩膀和柔順的細發。
還有,那人左眼尾處隱藏的小小黑痣。
所有,所有的一切。
……和他在美國時的‘印象’,絲毫不差。
那天剛轉到聖元高三的時候因為時差經常會犯困,但是,當老師點名喊出‘初堯’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從夢中驚醒的他如此的震驚,你看,上天待他如此寬厚,根本不需要他花時間去偌大的聖元高中尋找。
初堯,
初堯!
就是這個特殊的名字,讓他忍不住馬上占為己有。
於是,他小心翼翼,一點點的靠近,一點點的守護。
但,上天讓他輕易得到,卻又隨意奪走。還遊蕩在幸福湖泊的人硬是被拉下不見底的深淵。
不,初堯從未讓他真正的擁有過,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自己已經再清楚不過的說了他心裏的唯一,心裏的朋友。可是呢?
“嗬。”千丞笑了,淡淡的,那弧度較好的薄唇帥氣上揚。
咖眸盯著手裏破碎的眼鏡,那笑,竟無比絕望。
初堯啊,你一直都戴著這個眼鏡嗎?
這是根本沒有度數的平鏡,你知道的吧?
為何?
這幅眼鏡下的你,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看著我?
到底為何應我,又拒我?
為何,欺騙我!
……
初堯回了老家,一夜未眠的他在車上睡的昏天暗地。
直到下車的時候才被司機發現,無奈的搖醒流著口水的少年,然後叮囑他,慶幸這裏是善良的小鎮吧,不然你那放在腳邊的背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初堯笑著道謝,他當然知道,沒有哪個地方可以比這裏更美。
這可是他出生的地方啊。
提著一些帶來的慰問品,剛走進小區,初堯就看到了一抹淡黃的影子趴在小區的門口懶洋洋的休息。
“糖!糖!”初堯站在原地,大聲的喊。
被喚的狗狗猛然抬起頭,原本合上的眼皮一下睜開,然後躍起飛奔向呼喚自己的主人。有力的前腿抬起,興奮的繞著初堯打轉。
“糖,糖!”初堯彎下身抱住興奮不已的狗狗,親昵的蹭著臉頰。
他想它,很想。
一人一狗蹦蹦跳跳的朝著鄰居家的曲奶奶家走去。
曲奶奶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初堯吃的暢快淋漓,加上曲爺爺,三個人聊得很是愉快,初堯告訴曲奶奶,他每次給靈打電話都會聽到靈如何如何的掛念二老,如何如何讓自己幫忙常來看望。
他還告訴曲奶奶,他準備搬到母親那裏,準備就讀藥學係,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回來給二老調理。
二老開心啊,笑的都流了眼淚,他們說,孩子啊,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初堯萬分的謝過他們對糖的這幾個月的照顧,並買了帶寵火車票準備在半夜的時候坐著回到母親所在的B市。
傍晚的時候,初堯依然習慣性的清掃了一下自己的家,然後帶著糖又一次的踏進父親和姐姐所在的墓地。
墓地裏的梧桐樹已經綠陰成片,清涼而舒爽。
初堯告訴父親和姐姐,他所決定的方向。
告訴他們母親的現狀,他說,母親很好,除了辛苦一點,一切都好。
他還說,他準備住校,每個周末都回去幫母親看店,平時的時候就讓糖陪著母親,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讓母親孤獨一人。
……
半夜的時候,初堯打車去了火車站,有點舊的車站隻有為數不多的幾趟車,其中一趟是可以帶寵物的,不過票價高了點,都是單獨的車間。
以前客車還是老司機開的時候,初堯每隔兩個月就會帶糖回來看父親和姐姐,所以,對於出遠門,糖已經很習慣了,需要去廁所的時候就會給初堯提示,比起隔壁那些鬧騰的貓狗,糖不知道要貼心多少倍。
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初堯並未覺得有什麼疲憊,相反的,他很滿足。
六月的豔陽絢麗,纖瘦的少年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寵物味道,還一臉幸福的抱著已經高大不少的狗狗,親昵的說著,“糖,帶你去我們的新家!”
上午就送過來的行禮堆滿了小小的花坊,景蔓沉思。
知道初堯那孩子會時不時的來看他,卻沒有想到連行禮都運了過來。
這明擺的告訴她,初堯要和她一起生活。
母親,這是一個包含了多少偉大概念的兩個字呢。
而景蔓又怎能例外。
二年多的冷淡和疏遠,不僅初堯,也讓她疲憊的心充滿了瘡痍。
初堯是他的兒子,是她心頭的肉,就算再有芥蒂,也敵不過一顆母親的思念之心。她隻是不知道,要如何與他相處罷了。
直到下午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喊聲喚回了發呆的女人。
“媽!”
景蔓抬頭,看到了門外花圃前的少年,他一手拎著背包,一手摸著糖的頭。
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興奮的糖飛奔進屋,在景蔓的腿邊打轉。
景蔓用力的揉了揉討好的狗狗,表示好久不見。
初堯跑進來,看到了滿地的行禮,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傻笑著告訴母親,他要和她住在一起。
女人並沒有拒絕,她點頭,說了聲好。
然後兩人一狗收拾了大大小小的行禮,還在樓上的閣樓角落拉了一個小間,簡單的搭了一個小床,以後,初堯就住在這裏。
簡單並不簡陋的住房,勤儉並不拮據的生活,這一直是母親給予自己的,現在也是如此。
初堯很滿足。
收拾完天色已經晚了,母親下了點麵條,加了點西紅柿,初堯和糖吃的大眼放光。
他輕輕的說,“媽,我沒有考聖元大學,報了這邊的醫大,公費。”
景蔓停住筷子,抬頭看了一眼少年,並不語。
“媽,我會努力的。”初堯喝下一大口麵湯,聲音清晰。
他知道母親不說話,並不是抗拒他考和父親一樣的科係,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初堯覺得,這樣就可以了,母親不會阻礙自己的選擇,雖然這個決定牽痛了她的心,可是,初堯覺得,不後悔。
晚上的時候,初堯窩在被子裏,聽著躺在他床下的糖的呼吸聲。
思緒飄飛。
糖那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撩撥著他心裏的抓痕,不痛,卻總是無意間的癢著,難以抑製,無法揮散。
留下這個抓痕的人,如今,已隔百裏。
沒記過他的電話號碼,卻深刻的記著那人的每一個細微溫柔。
閉上眼睛,初堯用思念畫畫。
修長勻稱的身形,咖色的,並不誇張的自然彎發,英挺的眉,溫柔的咖色眼眸,懶散的下耷眼,話不多的薄唇,拉的一手纏綿的小提琴,和那擁過自己的有力雙臂,嚐試過的激烈幟熱唇舌……
千丞,
千丞。
夏意正濃,彼在遠方,願,一切如常。
……
……
人生,有太多太多不得不放下的事和人,遺憾的是,你們卻沒有來得及看清彼此的心,還沒有好好的道個別。
千丞不是初堯,他不知道初堯的顧及和不容人踏進的禁區,還有初堯那不得不去追尋守護的人。所以千丞隻能任憑心裏的恨意一點點增大,任憑著自己忽視掉與別人不同的‘朋友’定義,隻一味的認為是初堯的過錯,初堯的狠心和初堯的騙局。
初堯不是千丞,他不明白為何千丞嘴裏的‘朋友’是戀人的概念,看不透千丞那麵無表情的臉孔後是如何想著他念著他渴望著他的心,更無法理解千丞那充滿侵占性的吻和最後那絕望痛楚的恨意眼神。
千丞有一顆向著初堯的心,卻沒有一個人告訴遲鈍的他如何才是表白,什麼才是‘朋友’,什麼才是‘戀人’。
而初堯那顆懵懂悵然的心,也在無知的領域裏遊蕩。傷痕累累的心裏除了家人和曲靈早已錯過了戀愛的時節,即使心悸無數,卻也一無所知。
所以,
千丞如此,初堯亦如此。
其實,他們還需要時間,需要彼此了解互相依偎的時間。
歡愉、衝動、神經、疼痛、心悸,這才是青春。
你們如此年少,何來畏懼!
……
就像靑冠說的,世界本沒有巧合,有的,也隻是必然。
如果現在的分離是組成之後的再遇必然,那麼,不如就這樣下去吧。
或許時間可以讓千丞一點點的看清錯誤定義所在,讓初堯看清內心的莫名悸動。
這也未嚐不是一個成全的方法。
至於,
再見,是再也不見,還是再次相見。
一切都還是未知的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