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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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大門掛上了白色的燈籠,
靈堂設在了主屋。其實按照他們的禮數,妾去世了,靈堂應該設在她居住的地方,妾室是沒有資格在主屋設靈堂的。拓拔鴻這麼做,究竟是何用意?
堂屋的正中央放著一口披著白紗的棺材,棺材周圍放著許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供桌上放著各種孫側妃愛吃的食物,香爐裏堆滿了香灰。墨染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前,燒著紙錢。
女人們都站在棺材周圍,神色哀傷。拓跋鴻穿著那件素色的長衫站在最裏麵,他皺著眉頭,和前來致哀的人交談著。兒子輩的,都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我卻一直呆在拓跋鴻身邊。我問他為何要這麼做,他給我的解釋是,拓跋覲是長子。可鬼都知道,拓跋覲隻是養子,對他的這種安排,我有些擔心。
“王爺,請節哀。”
“多謝王丞相掛懷。”拓跋鴻微微欠身向王丞相回禮。
“您旁邊這位是?”
“哦,這是犬子拓跋覲。”
“王丞相。”我順從的彎下腰向王丞相行禮。
“大公子一表人才,今後可要為王爺分憂啊。”王丞相對我點點頭。
“多謝王大人教誨。”
他滿意的看著我,捋了捋胡子,向拓跋鴻點點頭:“王爺,下官告辭。”
“王丞相慢走。”
我就這麼陪著拓跋鴻,迎來送往一波又一波的王宮大臣,丞相、兵部尚書、太傅、大司馬、太醫……午飯都沒有時間吃。午後的溫度非常高,加上屋內人多,非常的悶熱。拓跋鴻依然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已經浸濕了衣衫,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覺得他在等待著什麼重要的人。
“王爺,妾身去拿些消暑的綠豆湯。您這衣服都汗濕了,可不要中了暑才好。”清絕夫人有些擔心,走到拓跋鴻麵前,用絲帕擦拭著他的額頭。
“也好。”拓跋鴻溫柔地看著清絕夫人,“叫下人們去拿就好了,你不必親自前往。”
“我這就去安排。”清絕夫人微笑著欠了欠身,走向門口。
我注意到整整一天舒側妃都沒有出現,她一定還在生孫夢瑤的氣。畢竟綁架了她心愛的兒子,兒子對這些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我細細的看著靈堂裏的人,宣兒居然麵色沉重的站在人群的末端,他什麼時候來的?
“宣兒,你怎麼來了?”走到宣兒身旁蹲下來,摸著他的頭發。
“宣兒作為晚輩,應該到場的。”宣兒乖巧的模樣非常讓人心疼,他的出現讓我舒了一口氣,這個孩子是堅強的。
“大哥,你去父王那邊吧,我會照顧宣兒。”拓跋淵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的淵弟,謝謝你。”我站起身,歎了口氣。
“大哥,都是一家人,這是弟弟該做的。”
我回到拓跋鴻那邊,他依舊站得筆直,雙手背在身後,寬闊的肩膀十分偉岸。他見我走來,朝我點點點頭,示意我靠近他。
“今天你見的,都是本王依仗的大人。後麵的日子,本王會把他們的詳細情況說與你聽,你都要牢牢地記下來。”
我吃驚地看著他,愣愣的點點頭。
“收起你的眼神,淵兒在看我們。”
我回過頭看向宣兒那邊,拓跋淵牽著宣兒,正在用餘光觀察周遭。
“淵兒在看我們有何不妥?”
“他才是正牌的大公子,而現在站在本王身邊的人,是你。如果你是淵兒你會怎麼想?”
“那你為什麼不讓淵弟過來,我去照顧宣兒不是更好嗎?”
“不。淵兒雖然聰明,可他還沒有資格站在本王身邊。”
“你兒子都沒資格站在你身邊,我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兒?”
“拓拔覲是沒有資格,但是你有。”
“拓跋鴻你在給我找麻煩,我不想和你兒子反目。”
我很頭疼,正牌大公子站在隊尾,我這個冒牌貨站在尊貴的王爺身邊,這算個什麼事?拓跋鴻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他的每句話都跟沒說完似的,吊著人的胃口。
門前慢慢的走進來一個人,他留著花白的山羊胡子,穿著深色的長袍,插著白色的發簪。我要是沒猜錯,他便是拓拔鴻一直等待的人,孫夢瑤的父親----戶部尚書孫弘文。
“孫大人。”拓跋鴻行了一個大禮。
“王爺,使不得使不得。”孫大人扶起拓跋鴻,“是小女福薄,不能怪王爺。王爺您日理萬機,莫要為了小女的死太過傷神。”
孫大人的神情很疲憊,女兒的突然離世對他造成了一定的打擊,所以姍姍來遲。拓拔鴻悶不作聲的帶著全家一起等待著他,看來這個孫大人對拓拔鴻來說很重要。
“孫大人,夢瑤不幸離世,本王十分愧疚。”拓拔鴻握住了孫大人的手。
“王爺,您如此厚對小女,有心啦!”孫大人雙手附上拓拔鴻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您政務繁忙,小女這個時候離世,太不是時候了。”
“孫大人……”
正當拓拔鴻和孫大人寒暄之時,一個五大三粗的軍士匆匆向堂屋奔來。
“王爺!!不好了!燕國大軍已經入境!”
“什麼!”拓拔鴻快步迎上來,“吩咐將士們,做好準備,子時出發!”
“是!”軍士匆匆離去,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
“王爺,大戰在即,老夫就不耽誤您了!告辭!”
“孫大人慢走,等本王凱旋之時,再去府上賠罪。”
孫大人退後兩步才轉身離開。拓拔鴻表情嚴肅,一言不發。他在思考著戰事,也許想著如何排兵布陣吧。
“王爺,這就要走嗎?”
“王爺,這麼急?”
……
女人們嘰嘰喳喳的問這問那,紫側妃還急哭了。這幫蠢女人,現在這個時候鬧騰,不怕拓拔鴻發火嗎?
清絕夫人皺起眉頭:“王爺要出征,咱們應該好好的為王爺祈禱,等著他平安歸來,而不是在這裏擾亂他的思緒!”說罷向拓拔鴻欠身,“孫妹妹的喪事清絕會負責,王爺請放心。”
“那就交給你了。”
“是。”
拓拔鴻緩緩地坐在左邊的椅子上,思考著什麼。我站在他的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到昨天為止我都在忙活宣兒的事情,關於戰事一點兒沒問他,眼下我不知應該如何幫他。
“父王,淵兒願隨軍出征。”拓跋淵跪在拓拔鴻麵前請願。
“不行,戰事又不是兒戲,淵弟你莫要衝動。”我勸著他,“再說,父王出征,這王府也需要一個人打理內務,你斷不能走。”
“大哥,上次去顧裏就是你陪同父王前去的,這次再怎麼也輪到淵兒了吧!”他看看我,又看看拓拔鴻。
“你們誰都不許去。”拓拔鴻站了起來,“這次燕國是要吞並我們的城池,我們隻能勝不能敗。你們倆給本王老老實實的呆在王府,若是本王不幸戰死也不至於後繼無人。”
“王爺!”“王爺!”“不會的王爺!”女人們又炸了,清絕夫人咳嗽了幾聲,這才安靜下來。
什麼?不幸戰死?拓拔鴻在想什麼?我半天沒有緩過神來,這個瘋子,他的臉色如此難看,絕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死了,我怎麼辦?這尷尬的身份如何在這王府行走?王爺是世襲製的,我是名義上的大公子清絕夫人必定要讓我主持大局,可拓跋淵才是真正的長子,他又豈會善罷甘休?我的生活會一團糟,晉王府會不得安寧!
“父王不會死的!宣兒會乖乖等父王回來。”宣兒跑過來一把抱住拓拔鴻的腰,“答應宣兒,父王,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宣兒乖,父王答應你。”拓拔鴻摸了摸宣兒的頭,衝他笑了笑。
“父王,淵兒願助您一臂之力!父王絕對不會戰死沙場,我們會凱旋而歸!”拓跋淵已然跪著,雙手抱拳。
“夠了,本王已經決定的事情改變不了。本王出征之後,王府和朝堂上的大小事務,交由大公子打理。命人去準備晚膳吧,我們一起在清秋小築用餐,權當是為本王送行吧。”
“清絕這就去安排。”說罷清絕夫人走出堂屋。
“宣兒,回去吧,待會兒叫上裳音一起去母妃那裏用餐。”
“嗯!”宣兒這才放開拓拔鴻,慢慢的走向門口,快要出門的時候回過頭,“父王,你答應過宣兒,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喲。”
“去吧去吧。嗯!”拓拔鴻點點頭,隨後伸手扶起跪著的拓跋淵:“淵兒,在家裏要聽大哥的話,你不是一個愛生事端的孩子,必要的時候,要幫你大哥。”
拓跋淵轉頭看著我,沒有接話,隻是木納的點點頭。他心裏應該有很多想法,比如說為什麼打理王府的人選會是我。其實我也很詫異拓拔鴻的安排,他真的是在給我找麻煩。根據推測,五年前打理王府內務的應該是淵,他熟知王府的事務,現在她長大了,朝堂的事他也一定會處理得很好。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甚至王府的情況我都不熟悉,更別說朝堂上的事物?他這一出,弄的我十分被動。
為什麼要讓我來做這些事?我一點都不想和拓跋淵爭這個大公子的位置,這個大公子的名頭遲早是要還給他的。雖然拓跋淵看起來很平靜,他的內心一定波瀾起伏,恨極了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哥吧!
晚餐結束得很快,大家都很沉默,各自擔心著什麼。拓拔鴻喝了兩杯酒,細心的交代完家中事務,便離開了。一屋子的女人各懷心事,拓拔鴻今兒跟交代後事一樣,不免讓她們心驚肉跳。葉婉沁是拓拔鴻的四夫人,隻生下了兩個女兒,她一直叨念:“我還沒有給王爺留下下兒子,王爺千萬不能有事…”
此情此景,讓我心亂如麻。事態的發展完全超出我的預期,他這一走,所有的事情都會脫離我的控製。一旦他去了戰場,什麼都另當別論,流矢都能置人於死地,更何況擒賊先擒王,我無法想象他會遇到什麼樣的凶險。
走在回乘風閣的路上,我越想越擔心。黑龍衛再厲害也隻有十八人,他們都是刺客,在千軍萬馬麵前,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能呆在王府坐以待斃,此時我構思了一個計劃,可這個計劃完全是在賭命。如果幸運,我們都可以完好無損的回來;如果不得上天眷顧,我也許會失去一切。
如今的局勢已經容不得我猶豫,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我也隻能一試。我仿佛變成了一個賭徒,從雁城到顧裏再回到雁城,這一路走來,我都在和命運搏鬥,踏著刀鋒前行,每一天都過的心驚肉跳。可我無法逃離這個困局,這場遊戲裏有太多我放心不下的東西,他們羈絆著我,拉扯著我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