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獨闖龍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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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的條件其實還行,雖然陽光照不進來,但是這裏沒有陰森之氣。跟我想象的地牢完全不同,我原以為這裏是一個又髒又臭汙水橫流的地方,他們居然給每間囚室配了尿桶!每間囚室裏還有床!好吧,晉王說會好吃好喝的待著他們,看來他沒有食言。
從門口開始,三間囚室每間有差不多十人,穿過一條五米長的走廊,第四間牢房住著六個分隊的首領,在他們隔壁的是蔣華。蔣華一個人住在這間囚室,顯然晉王把他們進行了分類關押,越是重要的人越是放在裏麵。
一路走過,我發現一些端倪:所有人都有些無精打采,看上去你也許覺得他們沒精神是太久沒有曬到太陽的緣故,可他們哈欠連連。終於停在了蔣華的囚室門口,和他麵對麵。我們彼此沉默著,都在暗暗思量應該怎麼開口。他看起來還不錯,隻是麵色有些蒼白,雖然穿著囚服,頭發卻梳得很整齊。
朝身後打了個響指,趙成從暗處走了出來。蔣華見到趙成,有些激動,走到囚室門口,雙手握著圍欄。
“蔣華,我要和你們談談。”
“我們?”
“對,你們。”我伸手指向他,趙成以及隔壁囚室,趙成拿鑰匙去打開囚室的門,看守的侍衛早早的退了出去,我在長桌邊倒著茶,“都坐。”他們麵麵相覷,愣了一會兒,還是小心翼翼的圍著長桌坐了下來。首領們和我圍坐在一起,其他的人圍著我們站著。被這麼多雙眼睛齊齊的看著,我有點不適應,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
賭局開始了。
“各位兄弟,這段日子,讓你們吃了不少苦,我很慚愧。我知道,你們心裏有很多疑問很多委屈,我們今天就來把話說明白吧。你們有什麼想問我的,盡管問。有些事情,我也需要你們給我答案。”
“好,我先問。”蔣華坐在我的右手邊,“你是主上嗎。”
“是。我是拓跋覲。”
“那為何你會破壞自己定下的計劃。”
“因為那個計劃是錯誤的,你們受到了蠱惑。”
“蠱惑?”
“恩。我帶你們去找親人的時候,你們見到殺人的軍隊了嗎?他們長什麼樣?”我說的非常的平靜,就像是在給證人錄口供,不帶著一絲情感。
“這個……”“誒,確實沒看到。”“當時屍體都腐爛了。”人群開始起哄,他們小聲的討論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疑惑。
“蔣華,告訴我答案,你們當時看到了什麼,是不是隻有滿地的屍體和燒毀的房屋。”
“是。但是你告訴我們,晉王的軍隊掃蕩了這裏,而且也有戰鬥過的痕跡地上還有黎國將士的屍體!”
“是,晉王到了顧裏。但他是去和故國的軍隊作戰的,而後發現有不明的軍隊在屠城,順手阻止了那場殺戮。”
“不可能,這不是你會說出的話。”從蔣華的表情看得出,他不相信我,“當時你說的是斬釘截鐵,現在為什麼要胡謅呢!”
“當年我才是在胡謅。我是個騙子,我騙了你們,對不起。”我低下頭,用餘光觀察周圍的人,他們都滿臉震驚,有的人似乎還有了一些殺氣,我得趕在他們情緒出現大波動之前,把話說完。“龍洞裏麵有一種草,叫九節草,這種草可以製成一種白色的液體,叫做死藤水。死藤水,可以讓人產生幻覺,如果在人飲下死藤水或者吃了摻有死藤水的食物後,大量的灌輸某種思想,就可以控製人的心智。可是死藤水有一個副作用,就是讓人上癮,停止服食,一開始人就會焦躁難耐、偏執。無法平靜,而後整個人無精打采,周而複始,很長時間才會消失。我去龍洞查探過,九節草被大量的收割過。據晉王說前些日子你們很躁動,今日你們卻如此毫無精神,如果我猜的沒錯,過去你們每天的食物裏都摻了死藤水。”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他們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死藤水,議論著食物,突然有一句很重要的話飄進了我的耳朵:“那四個廚娘果然有問題啊!”我抬頭打量那人,他坐在長桌的尾端,眉毛很濃眼睛卻不大,典型的東方人臉孔。我向他詢問到:“你叫什麼名字。”
“趙默。”
“趙默,你剛才說廚娘有問題?”
“對啊!那四個大嬸其實都是小姑娘!我們要行動的那天,蘇思正”他指了指旁邊那個留著小胡子的人,“發現她們在菜裏下藥!”
蘇思正接過話:“恩,她們往做菜的大鍋裏放黑色的粉末。我問她們那是什麼,她們不回答,我就覺得她們是奸細。當時覺得幾個女人嚇唬嚇唬得了,沒想到她們武功了得,我差點沒從廚房裏出來。後來蔣大哥聽到打鬥聲,來廚房查看。”
“我就把她們殺了!”蔣華的眼睛瞪得溜圓,“殺完之後才發現她們帶著人皮麵具,其實是四個年輕的女人,可她們都太醜了,毀容了都,還不如大嬸兒好看呢。我就覺得我們是不是被晉王發現了,暗中派人換了我們的廚娘下毒來藥死我們,就放火把營地燒了。”
好嘛乖乖,原來還有這一茬!我完全沒想到那四具屍體是這麼回事!
“不是晉王,那四個人,應該是飛星護的人。”我看了一眼趙成,他立馬給眾人講起鶴麵人的事情,說得眉飛色舞,特別是說到我們被追殺,簡直要起來表演的節奏,我趕緊拉他坐下來,這個不長心的家夥。趙成看看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令牌!主上,他們有令牌!”
我從懷裏掏出了四塊令牌,兩塊五彩的,兩塊黑色的,蔣華看了半天沒明白:
“怎麼長得不一樣,難道還有偽造的?”
“不。這兩塊五彩的,是鶴麵人的令牌,而這兩塊黑色的,一塊是追殺我的女子的,另一塊是曲靖的。”
“曲靖!!”他們驚呼起來,“話說很久沒看到曲醫官了!”
“你們知道為什麼鶴麵人的令牌是五彩的嗎?”我看了看周圍的人,他們都很認真的在聽,“知道鶴麵人的麵具嗎。麵具是金屬的,加熱之後直接戴在臉上。”聽見他們‘嘶’了一聲,我接著說道:“所以鶴麵人戴麵具的那半邊臉是毀容的,麵具的內部紋路不同,每一個麵具對應麵具下的疤痕,他們用這種方式來登記每個人的身份。鶴麵人的身份很低,據我推測,鶴麵人有三十到五十人……”
“哈哈,那沒我們人多嘛!我們有九……”蔣華從笑到沉默隻用了一秒,我知道他難過。影衛已經隻有四十二人了,這是一個殘忍的事實。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鶴麵人有三十到五十人,他們是最底層的殺手。地位高的人,用的令牌顏色是黑色的,而且不用毀容。”
“你怎麼知道的?”
“刺青,他們身上的刺青。鶴麵人身上的刺青,是曲靖身上刺青的一部分。但這一切都是我的推測。你們說廚娘的臉是毀容的,她們應該是鶴麵人吧。我檢查過她們的屍體,她們的年紀不大,十八到三十歲之間。”
“恩?”蔣華再一次瞪著眼睛看著我,“你咋知道的?她們給你說的?”
“覲公子會驗屍,比仵作厲害,嘿嘿。”趙成繞過去坐在蔣華旁邊,伸手攔住了蔣華的肩膀,“不過覲公子驗屍的過程實在太惡心,以後我慢慢說給你們聽。”“曲靖一路跟蹤我,最後在顧裏被我抓住。”我頓了頓,“我殺了他。”人群又開始躁動不安,我幹咳了兩聲,嚴肅的看著他們,這才安靜下來,談話得以繼續。“正是殺了他,我才知道有飛星護這個組織。他一直在監視我們,把我的行蹤細細的彙報給他的上級。曲靖和廚娘一樣,是飛星護的人。我在顧裏的行動引起了飛星護的警覺,因為我已經在懷疑他們了,不可能再為他們做事帶領著你們來刺殺晉王,於是他們派人追殺我,妄圖滅口。廚娘收到指示開始她們的行動,往菜裏放的我想是一種慢性毒藥,在你們完成刺殺之後再毒發,不管刺殺成不成功,我們都死了,沒人會知道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你們是誰,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大家陷入了空前的沉默。趙成全身僵硬,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就算我模糊的給他說了一些飛星護的事情,當他聽到全部真相的時候內心依然會很掙紮。誰都不願意當一顆無聲無息的棋子,特別在得知自己被利用完還要被滅口的事實的時候,那種震驚,我能從他的眼神裏感覺到。
趙成一臉震驚的對我說:“你從沒跟我說過這個。”
“當時我不敢跟你說,因為這個答案實在太可怕了。如果那時候告訴你,你還有力氣跟著我去參加晉王的巡街禮嗎?”
“我的天……”趙成伸手捂住了嘴,不再言語。
“當年殺害你們父母的,不是晉王爺。顧城還幸存著一些人,數量很少。我到達顧城的時候,鶴麵人還在瘋狂的尋找他們,我運氣好,遇到了幾個,他們都很確定的告訴我,屠城的是鶴麵人,當屠城慘案發生的時候,晉王還在路上。他們說的話,趙成也聽到的,我想他告訴過你們一些。”
趙成僵硬的點點頭,肯定了我的說法。現在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你們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動手,侍衛都在外麵,沒人救得了我。”我掃視著他們嚴肅的麵容,拔出靴子裏的匕首,放在桌上。
“接著說下去。”蘇思正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就是把你們拉進這個漩渦的的黑手。我帶著你們,一步一步走進了深淵。用龍洞把你們和外界隔離起來,在你們心裏種下仇恨的種子,用死藤水灌溉之,讓它生根發芽,最後在晉王三十六歲壽辰的時候收獲果實。我有罪。”
“你說的這些都是屁話!”蔣華拍案而起,“這一切一定都是晉王安排的,什麼鶴麵人,什麼飛星護都是你編的!想麻痹我們沒這麼容易!”
“蔣華!你當年不是也懷疑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嗎!我現在告訴你,你懷疑的都是對的,這一切都是陰謀。”
“不!你不是主上,你是騙子!”
“對!”
“你和晉王是一夥的!”
“你這個騙子!”
“我們要複仇!”
“不要想蒙蔽我們!”
“殺了他!闖出去!再殺了晉王!”
“對!殺了他們!就算是死我們也拚了!”
不好!死藤水的後遺症周期開始循環,他們在疲倦之後又變得焦躁,失去理智。蘇思正和幾個其他的首領摁住我的身體,趙默跳上桌抄起匕首向我刺來,趙成立即和趙默打了起來,其他人湧到我麵前,開始有人伸手掐我的脖子。眼看著就要說服他們了,他們明明已經相信了!!死藤水果然很可怕,它可以喚起人內心的不安和仇恨,麻痹神經控製思維!
我掙紮著,用盡力氣。右肩的傷沒有痊愈這一半的身體根本無法用力!我有點慌了。
“你們的仇人是本王,卻要殺他?你們真是有趣,哈哈哈~”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他?!他怎麼進來的!蔣華他們已經驚呆了,瞬間停下了對我的攻擊,紛紛撲向他。
“王爺小心!”我顧不得傷痛,轉身和他們打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當我剛剛放倒一個人的時候,聽到後麵傳出慘叫聲,起身一看,拓拔鴻整理著衣服,幾個首領都趴在地上掙紮。眾人見狀紛紛不敢上前,這時他抄起一隻水桶,潑向倒地的幾人,然後走到長桌前坐下,抄起我的茶杯喝了口茶。
“你們的武功不錯,可惜神誌不清,根本不是本王的對手,清醒一下再報仇也不遲啊。”他就那麼靜靜的喝著茶,仿佛這一切的爭端都和他無關,“本王沒帶侍衛進來,你們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再打如何?”
“哼!”蔣華扶起地上的兄弟。趙默已經被趙成製服,摁在桌上無法動彈,我示意趙成放開他。
“趙成!你這個叛徒!你就這麼相信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蔣華憤怒的罵道。
“蔣華,凡事要講道理。我和覲公子一起到的顧裏,一起經曆了追殺,我不得不信他。”趙成擋在我前麵,大聲的說:“兄弟們,我們陷入了一個陰謀裏!覲公子也是!他之前做的種種,都不是他做的!有人給他下了蠱,控製了他!恐怕現在的覲公子,才是真正的覲公子。”
趙成的話讓這群人冷靜了下來,他繼續說:“你們想想,仔細想想!他為什麼要去顧裏,為什麼要阻止我們的行動!他自己布下的局,幹嘛要給我們說真相!他幹嘛要低聲下氣的向我們道歉!他是主上!!!!”
眾人再一次沉默,整個地牢隻有晉王喝茶的聲音。
趙成,趙成是我的人!暗自竊喜,我沒看錯人。謝謝你,趙成。
“飛星護背後的人,我會查出來,那個幕後主使,我也一定會把他抓出來!死的不僅是一城的百姓,還有我們的幾十個枉死的弟兄,我們要報仇。如果,我參與了顧裏屠城的陰謀,我會自刎謝罪。”到底有沒有參與屠殺,我一直無法釋懷,如果拓跋覲真的做出了這麼魔性的事情,我也沒有顏麵再在這個地方混下去。我當然舍不得死,隻能找一個老鼠洞躲起來,可那樣的日子,倒還真不如死來得痛快。
“傻小子,你怎麼可能去屠城?當年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到顧裏的時候,顧裏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你是會分身術嗎?還敢當你父王的麵說要自刎?”拓拔鴻微笑著看著我,“我兒子怎麼這麼蠢?”
“我……好吧我蠢。”被拓拔鴻一句話噎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無奈的搖搖頭。
“主上,查出真相吧。”趙成跪了下來,雙手抱拳,“為了顧裏的鄉親,為了死去的弟兄,請查下去。趙成誓死追隨主上,以後誰要是有傷害您的心,就是我趙成的敵人!”
“趙……”蔣華一時無法言語,默默的看著趙成,又看向我。猶豫的臉上突然出現堅毅的神色他跪下來,抱拳說道:“主上,如果現在的您才是真正的您,那麼蔣華願意追隨您!”
“主上!”
“主上!”
……
“好!我發誓,要為死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是落了地,我有些激動,“但我不能做你們的主上。”
“這……”我這一說,蔣華有些慌神,“主上不想要我們了嗎。是我們不對,我們冒犯了主上,可這……這……”
“我不是這個意思。”蔣華這個莽夫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學聰明點兒?誒!我轉身跪在拓拔鴻麵前,“王爺,影衛追隨我,便是追隨您。您願意留下他們,讓他們做您的侍衛嗎?”
他玩味的看著我,突然收起笑容,站了起來:“你們老想著殺本王,本王偏要留你們在這裏。我拓跋鴻明人不做暗事,從不為我沒做過的事情擔心。本王斷不可能為了一己私利犧牲一個城池的人,你們若是不信,可以離開,本王絕不為難你們。”
“參見王爺!”我磕了個頭。
身後傳來趙成的聲音:“參見王爺!”
“參見王爺。”
“參見王爺。”
“參見王爺。”
……
聽得出來其他人還有些猶豫,突然拜仇家為主確實一時半會兒調整不過來。人在這種大腦無法思考的情況下很容易引發牧群效應,趙成是他們的頭目,在他們的潛意識裏跟著頭目做就是對的。
在這個封建社會,等級觀念很重,忤逆自己的主子會被這個社會所排斥,就是他們所說的‘身敗名裂’。現在晉王是他們的主人,對主上忠誠是最基本的素質。
“好!今天得到各位的相助,本王心情甚好,哈哈哈!”他笑了,“起來,大家都起來。你們先和本王的親兵住上一段日子。覲兒,咱們把龍洞的入口毀了,重新建一個入口,然後把裏麵的營地修複起來。那裏比較隱秘,可以繼續用作你們的大本營,而新建的入口,飛星護也找不著。你們既然叫做影衛,就要像影子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看樣子,我們的說話他都有聽到。他居然能當著四十位高手的麵無聲無息的在一旁偷聽……
我想,我有點明白為什麼會布這麼大的局來殺他了。他隻身前來,一個侍衛沒帶,一件兵器沒拿,坐在一心要殺他的青年們中間,淡定自若的喝茶。
“古有關公單刀赴會,今有晉王獨闖龍潭。王爺,覲兒佩服!”拓跋鴻的確很有膽識,作為一個王爺,隻身涉險,萬一有個閃失如何是好?他偏要一個人來!他自信,他傲慢,他目空一切,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我紆尊降貴,他很疼拓跋覲吧。
還是……他很疼我。
不可能……
“獨闖龍潭的是你。”他嘴角微翹,摸著我的肩膀,“看你,傷口都掙裂了。剩下的事情,由你安排,本王先走了。趙成,記得招醫官來為大公子包紮。”
“是。”
“恭送王爺。”
看著他的背影,我舒了口氣。
總算是保住了他們的命,也為他們找到了最好的歸宿。跟晉王在一起,飛星護對我們的威脅會降到最低。
我賭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的局,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