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擱淺灘 第三十一章 廢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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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玨安靜的站在地上,垂著眸,絲毫不理會眾人的心思,自打晉安帝進了走進太極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使他忽然想看看,他敬了十七年的父皇,看到他這樣的裝束,會是何種表情,他偷偷抬頭,他的父皇,還沒來得及收斂的算你識相的眼神,再一次打碎了他心底那一點點隱秘的期望。
夏勉見晉安帝臉色難看,但是他隻得硬著頭皮將要奏的事情說完,不能一次置景安玨於死地的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十七年的太子,絕不是白當的。
“回陛下,昨日禦書房議事,太子殿下行為與儲君風範有違,他私留外男在皇宮,無視太祖留下的規矩,此乃一罪,在皇宮內院與鎮國將軍之子顧瑾瀟苟合,觸犯了皇家威儀,此乃二罪,與男子交媾,有違天道綱常,此乃三罪,威脅劉嬤嬤,草菅人命,此乃四罪,並且,當著天子之麵在禦書房毆打朝臣,藐視龍顏,不尊君父,此乃五罪。實不堪為萬民表率,臣請求陛下廢黜太子,另擇賢而立。”
夏勉說完,跪在地上,臉上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大有與太子殿下之仇不共戴天的趨勢,而且,太子景安玨與顧瑾瀟的事,明明一件,硬是被他扯成五罪並罰。還有,就算廢黜了景安玨,還有一個嫡子等著呢,他那句另擇賢而立,可是大有深意。
夏勉說完,有那麼一瞬間,太極殿陷入了繡花針落地可聞的寂靜中,不過也隻是一瞬,支持三皇子的人就首先站出來附議了。
四皇子黨明知道夏勉居心不良,但是錯過眼前這個機會,他們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了,於是,壽昌伯林懷玉之流的四皇子黨也紛紛附議。
最後,大殿上百人的朝臣,還站在原地的,不過四五個,這就是支持景安玨的可憐的隊伍。
景安玨回頭看了一眼那四五個人,一一在他們臉上看過去,心裏不由得閃出一絲溫暖,或許他們起初支持他隻是為了利益,可是這一刻能頂著他父皇的目光站在這裏,就值得他尊敬。
十七年的太子,得到這麼幾個支持者,可能人人都會覺得景安玨無能,可是,他無母後,無親族,在宮內,就連修習兵法策略都要應付著林後的打著關愛幌子的阻止,外加上晉安帝有意無意的放任,在朝堂上,哪怕是一個支持者,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換來的,沒有舅舅外公的活動策劃,沒有母族的支持,所有一切,都得他自己爭取。
他感激的衝他們一笑,心裏一一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和身份。刑部尚書陳榮秋,吏部侍郎曾勇,戶部侍郎郭凱,還有京兆尹段衝。尤其是段衝,景安玨是絕對沒想到的,或許他支持的不是他景安玨,而是保皇派。
其實景安玨想多了,晉安帝欲立景安麟為儲君的心思簡直到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保皇派早都去支持三皇子了。
陳榮秋是陳小虎的爹,僅憑這一層關係或許不足以讓一向處事圓滑的他明麵上站出來支持,但是太子這些年的努力他看在眼裏,就算被廢,他也不想對他落井下石,何況,他支持太子,陛下和大臣都知道,此時站出去支持別人,勢必不會被新主子重用,還會留下一個無風骨少氣節的名聲。
支持景安玨的人,比起其他二人強大的陣容,可謂當得起寒摻二字,可是那幾個人,哪一個不是舉足輕重的職位,吏部負責官員調動,戶部負責財政支出,刑部也是舉足輕重的官員,除了滲透軍權向來必爭的重要的兵部,和有雞肋之稱的禮部,還有掌管土木的工部,其餘幾部,都是重要職務。
晉安帝看著殿上分出的明晃晃的三派,支持四皇子的是世家大族,壽昌伯林懷玉就是代表,自然支持者是公侯伯爵一類的。
大夏朝才不過第二世,夏勉無根基,又是白丁出身,自視甚高的大族自然看不起他,因此,支持三皇子景安麟的都基本上是平民出身的,也不乏身居要職的,例如兵部尚書宋毅。
等晉安帝的目光轉到站在原地的四人身上時,心裏無端的對景安玨生出一絲微妙的同情,他當初還是皇子的時候,因為有靖南侯梅家的支持,,不論是從數量還是質量上而言那擁護者也是一等一的,。再看看景安玨,四個人,還都是光明磊落的,平日裏就支持太子,如今也是,果然是不拉黨結派的好官。再看看林懷玉和夏勉之流的,他心裏忽然生出一絲不滿。世家大族明目張膽的結派,有結黨營私之嫌。曆來皇權毀在這上麵的,可不再少數。
陳榮秋等人不知道,他們的這一舉動,成了晉安帝心裏衡量忠臣的標準,他們不僅沒有因為太子被廢而被牽連,反而因禍得福,成了晉安帝心裏倚重的大臣。
“太子,你可有話說?夏禦史所言,你可有辯解之處?”
景安玨不慌不忙的行了禮,然後對著殿外說了一聲“呈上來”,小福子就把放著太子勉冠和吉服的托盤呈了上來。
景安玨見是他,心裏有些意外,想到小勇子的膽子,也就釋然了。
他接過托盤跪在地上,對晉安帝三拜九叩,才開口道:“兒臣請求父皇廢黜兒臣的儲君身份,夏大人所言,兒臣不敢認同,第一,兒臣為何會與顧小公子……不論背後有何苦衷,都是兒臣不孝,讓父皇蒙羞了,第二,奶娘到底是因何而亡,兒臣不知道,可是,奶娘是母後的陪嫁嬤嬤,母後走後,待玨如親子,兒臣就是豬狗不如之輩,也不敢害了奶娘,第三,至於夏大人所說的兒臣毆打大臣一事,兒臣有話要說,昨日,兒臣還是大夏國太子,再不濟也是,可是,夏大人言語間侮辱當朝太子,兒臣出手是不該,但是兒臣身為大夏儲君,哪怕自己受辱,也不能讓身上的太子身份受辱,那是父皇給兒臣的。求父皇恩典,廢了兒臣吧。”景安玨說完,垂眸跪在地上不再說話。
景安玨的一席話,說的晉安帝心裏微微好受了。
要是景安玨死纏著與顧瑾瀟一事要求追查,晉安帝勢必生氣,因此,他大包大攬的承認,語氣卻透出被人算計的委屈,朝堂上人人心如明鏡,自然明白這件事的蹊蹺;奶娘一事,哪怕氣她背叛,此時也要盡力維護,因為連奶娘都能暗害的人,那絕對是會被人人所不齒的,期間刻意提起孝賢皇後梅若依,再加上殿內僅有的四個支持者,就是為了引起晉安帝對靖南侯一支的愧疚;最後毆打朝臣一事,不正麵說誰對誰錯,而是將此事與景安玨對晉安帝的維護扯在一起,還有,穿著皇子常服上朝,對晉安帝表明了他請求被廢的決心。
可以說,自從景安玨穿上皇子常服走進太極殿開始,他就在摸著晉安帝的心思,處處算計,低眉斂目站在殿上,透著無聲的委屈,他在賭晉安帝的愧疚,認罪以及請求被廢的一席話,處處都透露著對晉安帝的尊敬愛戴,還有委屈。其實玩陰謀陽謀,景安玨不是不會,隻是不屑,他不想對他從小仰慕的父皇耍心眼,在他心裏,父皇是會護著他的。哪怕對他沒有其他兩個皇子好,對他也是有父子情的。可是昨日二進禦書房,晉安帝態度的前後變化,他心裏不甘,都是他的兒子,他景安玨做錯了什麼,就該從小被放棄,被利用。
因此,他如果在此時不算計,不爭取,或許以後連活路都沒有。景安麟的手段,他昨日已經見識過了,借著林後算計之後的小小的陰謀,就將景安軒算計的死死的,他若是還那樣坦蕩蕩的,真是恐怕日後他怎麼死他都無權選擇。
夏勉沒想到,景安玨會將與顧瑾瀟之事認的如此幹脆,如果他不認,他有辦法讓景安玨徹底失勢,可是他認了,還將毆打自己一事說成維護君父所賜的皇權上,他不敢爭辯什麼。不過既然他自請廢黜,那還算識相,再看看殿中支持景安玨的人,他心裏笑的得意,眼中的輕蔑也是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