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擱淺灘  第二十九章 裂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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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景安玨一路來到禦書房,還未進門,一方硯台便隨著他的腳步砸碎在他的腳下。他頓了一下,停住身子,低頭看了一眼腳邊已然滿是裂痕的硯台,心裏閃過一絲悲涼,這還是他十五歲那年,因為要入朝參政了,心裏激動異常,便送了一方上好的雲龍端硯給他的父皇,雖然他父皇和他不親近,可是,每當看著禦書房龍案上這方古樸沉默的硯台,他心裏還是歡喜滿足的,因為父皇日日擁著他送的硯台,就會日日想起他這個大兒子。
    可是如今……嗬嗬,那硯台已經碎裂,硯上雕刻的雲龍紋也損了原先的威儀,裏麵的墨揮灑而出,潑在玄色的地毯上,浸出一片抹不去的傷痕。
    景安玨的怔愣也隻不過是一瞬,隨即,他便再也不看腳下的東西一眼,徑自走到殿中央,撩起袍角跪倒在地,“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晉安帝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其實看到方才景安玨對那雲龍端硯的反應,他心裏閃過一絲後悔,可是桌上的茶杯已經躺在地上,他隻是氣過頭了,這才順手砸了出去,不過,景安玨嘴角的那麼嘲笑他也沒錯過,於是,他心裏的那絲後悔消失的無影無蹤。
    “太子,錦秋殿思琴等人犯了何錯?值得你虐殺,還不許屬下遮張破草席?”晉安帝並未叫景安玨起身,隻是陰著一張臉問的毫無感情。
    景安玨也不在意,跪在地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前前後後不過一頓午膳的時間,一切都變了,他又在心裏反駁自己,其實一直如此,從來沒變過,隻不過他一直抱著幻想罷了。
    他收起了臉上的所有感情,開口回答道:“回父皇,父皇大概不知道,兒臣昨夜飲得醒酒湯加了夢裏香,是劉嬤嬤親手端給兒臣的,兒臣昨夜醉的不省人事,就算想威脅劉嬤嬤,也分身乏術。”
    景安玨答非所問,看似並未回答晉安帝的問題,卻指出了症結所在。其實今兒早上,也是在這裏,夏勉的咄咄逼人他絲毫不以為意,因為他相信,他的父皇知道他的為人,知道他不會幹出弑殺乳母的事來。可是,那碎了的硯台,也打碎了他心裏的期待。
    “朕問的是思琴四人的事!”晉安帝氣的猛地拔高了聲音,想到還在一旁旁聽的段衝,又不得不壓下火氣。早上夏勉問,他閉口不言,如今舊事重提,是在提醒自己早上的承諾嗎?
    景安玨絕對不知道,他的期待,完全被他的父皇誤解的南轅北轍。
    “父皇,思琴四人怎麼到的錦秋殿父皇您不知道麼?這些年她們四人在錦秋殿做了什麼,父皇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吧!人人都知道,兒臣的錦秋殿裏,有四個獨當一麵的大宮女,連小勇子那個東宮的大總管,都形如虛設,原因父皇居然不知道麼?嗬嗬。”他低下頭低低的笑了一聲,又抬頭失禮的盯著晉安帝的眼睛說道:“兒臣以為父皇知道的,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無所謂的。”說完,低下頭,肩膀卻繃得筆直,似在隱忍著什麼。
    晉安帝聽到他那連續的似是質問又像感歎的語調,心裏不自然的掠過一絲心虛,思琴四人的來曆他自然知道,他冷眼旁觀,也不後悔,隻是當著臣子的麵,被兒子質問,他心裏的憤怒將那絲心虛衝的一滴都不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己不僅是他的父親,還是他的君王,居然敢這樣放肆。
    “放肆!”晉安帝惱羞成怒,氣的拍案而起。站在龍椅前指著景安玨的鼻子開始訓斥,“你剛剛出生,朕就封你為太子,哪怕軒兒出世,哪怕你自小紈絝,不學無術,朕也從沒動過廢黜太子的念頭,嗬,如今,倒是來埋怨朕的不是,你長本事了。”
    景安玨跪在地上,隻是心裏覺得諷刺,“兒臣四歲,母後就走了,兒臣小時候不學無術,紈絝不堪,是誰造成的?是,父皇卻實以前沒動過廢了兒臣的念頭,那是因為三皇弟還沒長大,羽翼未豐罷了。如今,父皇要廢了兒臣,兒臣求之不得,這些年的靶子,兒臣做夠了。”景安玨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的說著誅心的話,仿佛那個被當做靶子的人不是他一樣,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一絲悲傷和淒涼,隻是那過分冷靜的聲音,透出一股子無端惹人心酸的感覺。
    晉安帝聽了這席話,卻氣的胸膛起伏,恨不得方才沒有召景安玨來過,隻是世上沒有後悔藥,隻能讓段衝平白無故看了笑話。
    段衝雖然脾氣耿直,卻也不是不懂變通的老頑固,其實太子,他還是覺得是個不錯的儲君,無奈帝王心思難測,不是他這等大臣能理解的,而從太子一進門,與皇帝的對話,讓他心裏發緊,他隻是來破案的,不是來聽宮闈秘辛的,皇宮的秘辛,有膽子聽,也得有命活才是。
    “你……好!好!好!既然你如此不稀罕,那麼,我就如你所願!”晉安帝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努力平息胸中悶氣,壓下心中怒火,看著段衝,說道:“段卿要問什麼,就問吧。”說完,坐下來不再看跪著的景安玨。
    段衝對著上座的晉安帝躬身行了一禮,又對著太子行了一禮,說道:“微臣有幾個問題需要請教太子殿下,冒犯之處請殿下見諒。”
    景安玨微微頷首,算是還禮了,“段大人請問吧,思琴四人確實是我下令打殺的,而且,也是我下令,不許蓋草席的。”
    段衝心裏暗歎一口氣,太子連自稱都省了,看來……“那李甲等人運著屍體去亂葬崗,沒走小路,卻從玄武街穿過,可是太子授意?”
    “想必大人也知道,我是下令虐殺思琴四人的,那屍體,那種模樣,過鬧市太過顯眼,自然不會下令過玄武街。”
    出了大夏皇宮,有四條最著名的街道,通往北邊的,是青龍街,那條街直接通往青龍山,皇宮坐北朝南,以北為尊,因此,青龍山也算是皇宮的後山,還在皇宮以北,而青龍山,是大夏皇室的皇陵所在,宗廟也建在山上,山下設著關卡,閑雜人等不得入。
    南邊的朱雀街,是直接通往城外的官道,寬敞,平整,,路邊的酒樓店鋪倒是不少,不許百姓擺攤兒,算是比較清靜的一條街。
    西麵的白虎街,是虞城勳貴建府的地帶,隻要排的上號的皇親貴戚,還有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府邸基本都建在白虎街一帶。
    而東麵的玄武街,是大夏國的都城虞城最熱鬧的街道,酒肆茶樓,賭坊,布行,錢莊,應有盡有,自然是店鋪林立,商業發達之處。也是能到達清風山的大路。
    “那麼太子可知曉?李甲等人過玄武街去往清風山,屍體引起了百姓聚眾鬧事?”
    “大人或許不知,在李甲幾人走後不久,父皇下令錦秋殿任何人不得出門,隻是李公公傳旨說李甲等人要協助大人查案,究竟如何我是不知道的,隻是,就算屍體鮮血淋漓,也應該不至於引起百姓聚眾鬧事才對,畢竟自古民不與官鬥,若無人出頭,升鬥小民哪裏會和皇室起衝突?”景安玨一臉驚訝的看著段衝。
    段衝心裏為景安玨讚一句,不愧是太子,想到的不是先遮遮掩掩,為自己脫罪,而是一下就指出不尋常之處,“殿下所言甚是,臣問過李甲等人,他們本來要走小路,隻是小路上遇到一位去東華寺裏燒香的小姐車子壞了,停在了路中間,運著屍體的板車過不去,自然也不好讓那小姐下車讓路,無法,他們隻得過玄武街,本來打算買張破席子遮一下,等過了鬧市在扔了,可是還沒等他們行動,就有眼尖的百姓嚷嚷開了。最後,李甲等人被人流圍得水泄不通,是臣派人將四具屍體運到亂葬崗的。”
    景安玨皺眉沉吟半晌,開口說道:“有勞大人了,大人可還有什麼要問的?”他知道事情還沒完,既然段衝不說,那就是現在他不能知道的,因此,他也不再纏著這個話題不放,別人他或許不信,但是段衝,隻是忠於大夏國,不會是任何勢力的人,他信得過。
    “微臣的問題問完了。”段衝朝著還跪在地上的景安玨拱手行過禮,又對晉安帝躬身道:“陛下,此案已經查清楚了,是需要臣現在稟明,還是……”
    “太子先退下吧。”晉安帝對著跪在地上的景安玨揮了揮袖。
    景安玨看得出,他的父皇不僅懷疑他,如今還防著他,他也不在意,磕了個頭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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