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明理，朕心甚慰。”子月諾鳳眸微眯，總覺得子月謙太過淡定，可是又不知哪裏不妥，他相信自己做事滴水不漏，也相信自己不安的直覺。
    “朕？”子月謙自嘲似的一笑，輕聲道：“但願皇兄榮登大寶，子孫千代，國運無衰。”嘴角邊緩緩流出一絲嫣紅，子月謙不在意的伸舌舔去，捂著胸口輕咳道：“在我心裏，皇兄是我最親近的人，如果我死能夠幫助你，你讓我死，我就死，毫無怨言。”
    子月謙胸口一滯，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染紅大片前襟，子月謙顫抖著伸出手，峰眉微蹙，嘴角卻含著一絲欣慰滿足的笑：“哥哥，再握握我的手，還……”身上力道一軟，手摔在繡著四爪騰龍的錦繡衣袍上，手指蒼白尖細，冰冰涼涼。
    子月諾上前握住子月謙的手，輕聲喃喃：“不涼了，哥哥給你暖手，不涼了……”
    子月謙從小畏寒，小時候經常纏著子月諾給他暖手，調皮的時候會把冰涼的小手伸到子月諾脖子底下取暖，冰涼的小手在脖子裏來回亂摸，弄得子月諾癢癢的。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之間就生疏了。子月謙見了自己總是恭恭敬敬，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向他行禮，喊他：“皇兄。”笑容明媚，神采飛揚，恍惚間總讓子月諾回想起小時候，那個站在陽光下等著牽他手的小孩，身後是一樹枝繁葉茂的梧桐，梧桐葉隨風蹁躚而落，那孩子的衣袂便如這飛舞的葉子紛飛亂舞。
    子月諾抬袖幫子月謙擦嘴角溢出的血絲，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口氣淡淡的卻很悲傷：“我沒想讓你死，你是我弟弟，沒有哥哥希望弟弟去死。可是，也唯有你死了，才不會為將來的我生不如死。”
    月光如水，清亮微寒，天空無星，陰陰沉沉。一場血洗悄無聲息的開始結束，沒有驚動任何活人，隻是，那一夜回淵城內狗吠不止，直到天明。
    第二天卻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細雨如絲，隨風傾斜，灑在麵上微微的冰寒，路上行人依舊少的可憐，可是也不能阻止新皇登基的步伐。
    三十六天，對子月諾來說是太過漫長的等待，何況，國不可一日無君，子月諾堅持守孝，在一班大臣極力勸阻之下，盛情難卻在小雨如絲的吉日，穿上明黃龍袍，接受群臣叩拜，如願以償，榮登皇帝寶座。
    一切仿佛那樣理所當然，順風順水。
    子月諾坐在永謙宮子月謙臨死之前坐過的軟榻上，低眉含笑，纖長食指輕輕撫摸榻沿上雕鏤的紋飾，柔滑細膩，就像子月謙冰涼的手。子月諾握了好幾年，還是沒有捂暖，便去了，是子月諾允許子月謙撒手，也是子月謙自己的選擇。
    僅隔數日，皇宮裏傳出消息，子月謙遭歹人暗殺離世，追封謙王，不日厚葬皇陵。
    聖旨下了不久，再接人報，當朝右相，振威將軍，並幾個官階略小的官員，全家悉數於家中被殺，總計六百餘人，一時震驚朝野，轟動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