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諾扶著少年在軟榻上坐，少年推拒著不肯，子月諾忽然湊到少年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少年臉色一白身子一僵，臉上露出一抹羞憤，默默的坐下，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子月諾將桌上的熏爐推到一邊，趴在桌上，下巴擱在手臂上，鳳眸含笑，望著對麵低垂頭的少年，緩緩笑開：“你不必擔心，縱然不看你父親的麵子，你的麵子總是要給的。我答應你，不論如何，留你爹一條性命。”
    少年聞言猛然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子月諾，秋水明眸，滿是受傷，抖著嗓子問：“隻是我父親麼？”
    “一命換一命，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空桐玉封，要知道知足，知足方能常樂。”子月諾沉下臉，冷冰冰說：“你就在西暖閣住著，免得回去受苦，下去吧。”
    空桐玉封嚇了一跳，哆哆嗦嗦滑下軟榻跪倒在地，叩了個頭。子月諾一擺手，旁邊的丫鬟上來攙著空桐玉封慢慢走了。
    子月諾慢慢踱步走了出來，遠遠還能看到空桐玉封虛弱的身影，不由笑了笑。空桐玉封太單純了，怎麼會想到這麼個法子來拯救家族？隻怕空桐玉封也隻是一個將要被棄的棋子，他也隻是不得已被人推進了火坑。
    身後無聲息出現一道身影，靜默的立在子月諾身後。子月諾抬頭看著飛鳥從眼前明淨的天空掠過，伸出手向空中摸了摸，仿佛能摸到自由飛翔的翅膀。
    子月諾收回手，幾不可聞的低聲歎息，背著手，微仰著頭，雙眸微閉，享受春風最後的撫摸，聲音也如這春風似的，暖暖的卻分外殘忍：“安排好了就動手，夏天熱了，容易爛，味道就不好了。”
    黑影低沉著答應聲是，瞬間消失無蹤。子月諾抬手搭在眉骨處往遠處望了望，自言自語道：“禦巫，別讓我失望。”
    當天夜裏，回淵城街道上腳步聲聲，人嘈馬鳴，似乎在追捕什麼人。蕭索月夜，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氣氛，摻雜著絲絲血腥，讓人膽戰心驚。
    皇宮內，子月諾一身明黃雲紋常服，步調優雅緩慢的踱進永謙宮。他很少來皇弟的寢宮，小時候少不更事來的還多些，越是長大了越是生疏。仔細算來，上一次來永謙宮還是在三年前的生辰宴會上。子月謙忽然提劍要殺了他，說他是不吉之人，害他不得不收斂光芒，韜光養晦。這些全是拜子月謙所賜，讓他變成了籠中鳥，唯幸沒有折斷羽翼。
    想到這裏，子月諾微微歎口氣，壓在心口的巨石，緩緩移了去，隻覺身心都無比舒暢。
    子月謙端坐在大殿之上，穿著絳紫蟒袍，頭束紫金冠，笑吟吟看著緩步而來的子月諾，輕輕抬了下手，道：“皇兄，請坐。”
    子月諾隨便坐了，語氣平淡道：“皇弟有什麼話盡管說，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也是。”子月謙淡淡一笑：“你來之前原是有許多話，可看到你，卻什麼話也不想說了。天家無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殺我不需要理由。換做是我，我也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