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蘭之都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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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風平浪靜,沒有人問起此事。獨眼龍和泥鰍試圖跟黑衣人打聽,卻被黑衣人冰冷的眼神嚇退了。
這情形跟途中發生的情況差不多,十二人一下變成八個,也沒人過問一聲。路上少掉四個都算正常,此刻隻少一個,更不會有人來過問。
黑衣人箭術厲害,獨眼龍和瘸子他們商定,想逃跑得找準時機,大家先留下看看情況。
又少一人,房間更顯寬敞,不用做事又不準離開的囚犯,隻能整天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胡侃。
七人分成兩派,一派是香逸雪和泉錫,另一派是獨眼龍和瘸子,還有三人叫臭蟲、狗癲和屠夫。
獨眼龍少了一隻眼睛,肌肉結實得跟刀王不差上下,胳膊腿上布滿黑毛,愛好打架喝酒強奸女人,後來關進營房沒了女人,跟刀王一樣改口吃男人。
獨眼龍的拳頭,打死的人不少,但他此番進來,是替老大頂罪。
老大打死一戶人家少爺,偏偏這家有點來頭,狀子告到族長那裏,動靜鬧得大了,自然得找替罪羊。
講義氣的獨眼龍,自告奮勇地替老大頂罪,在石料場三四年,風吹日曬搬石挖土,心甘情願毫不後悔。
瘸子嗜好跟獨眼龍差不多,隻把打架換成賭博。他欠下一屁股賭債,不僅被人打折腿,還為抽老千斷兩根指頭。
有一次沒錢用了,他將自己侄女賣給人販,東窗事發又殺人滅口。
衙門官員對他素無好感,定罪之後扔進石料場。他本以為自己爛死那裏,沒想到還能躺在這裏,好吃好喝。
他沒獨眼龍那麽想逃,若沒性命之憂,他倒願意一輩子待著,若能讓他出去賭兩把,那就再好不過了。
臭蟲本是街邊一個滿身膿包的小乞丐,稀裏糊塗被人拉到土匪窩裏,嚐到甜頭一發不可收拾,從小土匪變成坐三號交椅的老大,呼風喚雨好不威風!
隻是這一身膿包,似老天爺給他的懲罰,殺了幾個赤腳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病,順風就能聞到膿水臭,女人避之如同瘟疫。好在他是土匪,搶來女人不管願不願意,壓倒了就能上。
土匪畢竟土匪,終歸鬥不過官,先王一聲令下,清除各地匪類,官兵們呼呼啦啦圍捕上來。
海子穀的刀王進去不久,臭蟲也被人抓進去,他已經覺得很慶幸了,官兵攻打山寨的時候,老大老二都戰死了,他很沒出息地偽裝乞丐,渾水摸魚逃出去,後來還是被人抓住,但至少保住一條命。
石料場吃了幾年苦,他又後悔起來,早知道還不如當乞丐,曬曬太陽抓抓虱子,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總比待在這裏強。
回到營房他是老大,白天在長官眼皮子底下,那份苦力活兒還得自己幹。
他一直想逃出去,可一看見持弩的官兵,腿肚子就打哆嗦。
當土匪時,他被那玩意射過屁股,大夫拔箭頭時,痛得他昏死過去。
後來傷口感染,屁股上又剜掉一塊肉,更把他疼得死去活來,此後一看到弩弓,不由自主腿腳發軟。
狗癲本是結實健壯的妓院打手,能打能殺受到老鴇喜愛,姑娘們為得他的保護免費獻身,後來染上髒病身子變弱,生病時候飯碗也丟了,那些原本被他踩在腳底下的人,反而把他打倒在街頭,平日主動巴結他的妓女也不理他,看他的眼神就象看條野狗。
狗癲越想越氣,總覺得自己這一生,被那些肮髒女人害了。
他弄來一把殺豬尖刀,專挑落單的妓女下手,殺死之後割乳挖陰,算替那些被髒病害了的男人報仇。
他一連殺了八個妓女,終於在殺第九個的時候,被人抓住了。
跟狗癲後天的遭遇比起來,殺豬的屠夫是個天生的奸殺狂人。
此人相貌奇醜禿頂齙牙,對女人的要求還十分高,尤其喜歡處女,長得不漂亮的不入他的眼,被他看上的就想方設法弄到手,關在宰豬作坊裏,慢慢奸淫虐待。
看著那些如花朵般的臉蛋身軀,在自己的摧殘下麵目全非,他簡直興奮無比,事後還會保留那些女子的屍體,沒有新的獵物時,就把它們拿出來細細回味。
被捕的時候,衙官從他臭烘烘的作坊裏,搜出十幾具女子的幹屍。屍體殘缺不全,把毫無心理準備的衙官,看得三天不想吃飯。
躺在床上的人聊夠了,便不懷好意地盯著桌邊忙碌的兩人,那兩人閑得無聊,將隔門上的茜紗拆下,劈開一段細木,玩起紮燈的把戲。
窗外人影閃動,獨眼龍晃著大腿,衝著香逸雪喊道:“醜八怪,你是不是想逃走?”
泉錫扶著花燈骨架,香逸雪在抹漿糊,頭也不回道:“你不嫌累就大聲喊叫,看看他們會不會打理你!”
獨眼龍瞪大眼睛,雙拳緊握,骨節做響。如果是在他營房裏,這個人要被拖下去,直接打死。
泉錫身子一震,扶著骨架的手微微一抖,天天跟那些暴徒待在一起,讓他對這種聲音分外敏感,往往是一場暴行的前兆。
香逸雪目不斜視地道:“專心,此燈的要訣,骨架要正,骨氣不正,精神不存。”
那人平穩如常的聲音,入耳之後,有種神奇的鎮定功能。泉錫嗯了一聲,精神集中燈上,不再理睬那些閑人。
臭蟲忍不住道:“醜八怪,你以前是不是做花燈的?聽說你很能打,為什麽會被抓進來?”
香逸雪淡淡道:“殺人!”
瘸子呼哧一笑,道:“你嚇唬誰呢?進那裏麵的,誰沒有殺過人?龍哥一雙鐵拳打遍天下無敵手;死在狗癲手上的賤貨不計其數;屠夫家裏掛得都是女人屍體;臭蟲坐的是白匪第三把交椅;你跟你的小白豬都幹過什麽大事情?”
泉錫的臉雖然腫著,臉頰烏紫還沒褪去,可還是能看他偏白膚色,跟別人的黝黑或是蠟黃截然不同。
香逸雪將茜紗糊上骨架,反問瘸子道:“那你呢?你又幹過什麽大事?”
瘸子尷尬一笑,道:“我心腸軟,不是幹大事的人,殺個把人,難過得兩天睡不著。”
獨眼龍輕蔑地道:“就你那細胳膊細腿,你要是跟著我們老大,早就被人砍死了。”
他自豪道:“當年我就靠一雙拳頭,替我們老大打趴下多少人,搶回多少地盤,我還替老大擋過刀子。老大他自己也知道,那班兄弟之中,就數我獨眼龍最講義氣!”
往事重提,依舊憤恨,狗癲罵句髒話,惡狠狠地道:“臭婊子該死,老子以後出去,還是見一個殺一個!”
屠夫眼光朦朧,砸嘴回味,無不惋惜地道:“我的作坊裏,掛著的都是極品,可惜抄家的時候,全被收到衙門,後來聽說被人領走了……”
臭蟲擠著身上膿包,房間裏一股子惡臭,罵道:“媽的,這裏管吃管喝,要是再管個女人就好了!”
瘸子壞笑道:“怎麽,蛋子又癢啦?”
臭蟲啐道:“你懂個屁,我身上毒瘡,化膿時要女人的嘴,把膿水吸出來,才能好得快,來年還不容易發。媽的,老子以前當土匪,搶來女人,讓她用嘴吸。後來到牢房裏,都是男人們臭哄哄的嘴巴,讓他們用嘴吸,比不吸還壞,膿包越長越多。”
泉錫幹嘔一聲,剛才惡臭飄來,他就覺得嘔心,此刻又聽用嘴吸,頓時忍不住作嘔。
臭蟲變了臉色,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厲聲道:“他媽的,嫌老子惡心?”
泉錫踩到他的痛處,別人厭惡的眼神,曾是他心底深處的痛。時間一久,痛楚變成難以言喻的狂暴,一種想把人撕成碎片的憤怒。
泉錫見自己惹麻煩了,臉色一下子難看,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
臭蟲冷笑,指著他的鼻子,命令道:“沒那意思?你過來,給我用嘴舔。”
他已經看出來,眼前這人沒啥能耐,不過是別人的小白臉,就算香逸雪幫他出手,那也是以五對二,他們占不了便宜。
香逸雪沈浸自己事務,對周遭事物充耳不聞。他將整根蠟燭融化,重塑成粗扁形狀,小心翼翼嵌入燈心。
泉錫一怔,烏黑眼眸掃眼臭蟲,冷冷地道:“請你自重!”
下一秒,臭蟲暴跳如雷衝過來,距離泉錫半丈遠。香逸雪起身,腳尖一勾,長凳橫掃,打在臭蟲膝頭。
臭蟲慘叫一聲,捂著膝蓋,倒在地上。長凳旋轉半圓,又被勾回原地,隻不過掉個頭。
臭蟲躺在地上哼哼,獨眼龍愣了一下,怒吼一聲衝上來。香逸雪腳踩板凳一頭,板凳似長眼睛,翹起、翻身、砸在獨眼龍的臉上。
板凳又回到桌邊,輕飄飄落地,一點聲息都沒有。地上隻有臭蟲在呻吟,獨眼龍倒在臭蟲身邊,已經被砸昏過去。
香逸雪跟泉錫坐下,繼續琢磨花燈,似沒把這場騷動看在眼裏。
屠夫、狗癲、瘸子驚訝萬分,聽說過那人能打,但沒想到那人這麽能打。
瘸子將臭蟲和獨眼龍扶到床上,床鋪中劃出一道線,表示涇渭分明。
早知道那兩人不跟他們一條心,大家一直沒挑明說,現在一架打完,釘是釘鉚是鉚,也沒有什麽好想了。
狗癲子盯著香逸雪的側影,陰森森地道:“那人練家子,跟黑衣人一樣,不過沒人家厲害,要不然早逃走了,還用窩在這裏,玩個屁鳥燈呀。”
瘸子打定主意,不去招惹那人,就算看得不爽,也不能自己動手,免得自討苦吃,倒是可以挑唆其他人,他在旁邊伺機而作。
屠夫隻是驚訝不是害怕,他這一生不知害怕是什麽,他的心思隻在美人身上,象香逸雪這樣的醜物,不在他關注範圍之內。
這兩天,香逸雪全部心思都在燈上,不僅瘸子他們奇怪,就連泉錫也奇怪,香逸雪為了花燈不睡覺,三更半夜也在搞這東西。
天亮的時候,兩盞花燈,大功告成。
看著一大一小的花燈,泉錫迷惑不解,說是花燈,其實一點也不象花。那燈長長方方,棱角分明,正規正矩,全無花飾,單調粗俗。
小的花燈,稍顯可愛一些,尺寸正常,好似宮燈。
大的花燈比較嚇人,象姑娘出嫁的箱子,塞得下一隻水桶,中間一層隔板,擺放褐色物體,散發難聞臭味,下邊插著粗扁燭筒。
這花燈毫無美感,頂多隻能照明,泉錫心裏想著,臉上沒表露出來,香逸雪需要什麽幫助,他就提供什麽幫助。畢竟是手藝活,對一隻手的香逸雪來說,很是不方便。
紮燈的過程中,泉錫有種被人需要的愉悅,一直以來那人照顧著他,現在輪到他幫那人做事,雖然隻是消遣玩意,但還是全力配合,他也想讓那人感到愉悅。
他不知道花燈的作用,也不覺得那燈神奇,直到香逸雪點燃蠟燭,這燈竟然慢慢騰空!
在泉錫驚異目光中,那燈慢慢上升,升過屋頂越飄越高,最後變成一個黑點……
泉錫站在院中仰看,一直看到脖子酸痛,也不見那燈落下來,而香逸雪早就進屋去了,似不再關心那盞燈。
這一日,帝都兩件稀罕事情,第一件事人盡皆知,帝都劍師和帝都將軍的豪華婚宴,屆時王和後親臨現場,這可是莫大的殊榮。
第二件事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帝都上空浮現一柱黑煙。
黑煙來得奇妙莫名,憑空出現古怪異常,好似有人在天空上,用墨水畫了一豎。
一個時辰,古怪黑煙,自動消失。
有人說,天出異象,不久會有災禍發生。這話也就說說,異象看看也就算了,誰還去管老天爺的事情。
隻有一群特殊的人,看到黑柱之後,立刻閃電追蹤,很快鎖定帝都西南方向,方圓百裏的區域。
第一個看到黑柱的是慕容韻,梅風剛尋回的師爺兼愛人,最近正為尋找香逸雪而四方奔走。
當時,他正與帝都地下勢力的兩位元老,在京叩樓的雅廳用早茶,正欲開口談事,就見窗外一截黑煙,突兀地懸在半空。
慕容韻心裏一跳,確認不是錯覺之後,顧不上失禮,急忙告辭。
茶樓門口,他搶過侍從的馬,往南邊追去。
第二個看到的是諸葛南諼,她是龍城策師之一,龍城的人都叫她蝶夫人,夫君乃是龍城第一高手葉影將軍。
夫妻二人知道香逸雪失蹤之後,帶著紫鳶舊部來到帝都,增援梅風的搜尋行動。
蝶兒看到黑柱之後,讓擅長輕功的葉影先往南邊追去,自己和花殺煜中,從東、西、北三方定位。
第三個看到黑柱的是林仙尋,他在賭場聽見一個客人說起,空中異象出現,絕非好兆頭。
聽了那人描述兩句,林仙尋狐疑地走出大廳,抬頭一看臉色大變,果然是紫鳶發出信號的孔明燈。
這表示那人還活著,就在帝都附近,等待他們的救援!
一番追蹤,確認那人被禁方位,在帝都西南一帶的城郊。
林仙尋用最快速度,將六名東瀛忍者召集麵前,讓他們準備今晚的行動。
白天那盞孔明燈又叫狼煙,狼煙作用通風報信,告訴同伴大致方位。
這個大致方位,可能是一片山頭,也可能半個城池。那人被囚禁的具體地點,光靠狼煙是無法確認。
按照約定,六個時辰之後,還會有一盞孔明燈升起,這盞燈又叫做天啟,飛升在夜幕之中。
天啟小而明亮,飛升速度異常緩慢,作用好似指示明燈,它能將那人的囚禁地點,縮小至方圓五十裏。
五十裏的搜尋區域,不能出動大批人馬驚擾敵方,那六名東瀛忍者就大有用處。
第四個看到的是梅風和玉繁煙,這兩人正趕往將軍府邸道賀。
今天是劍師和將軍的大喜之日,按照中原風俗,梅風他們準備一份厚禮,心不甘情不願地前來道賀。
王和後親臨現場,其餘部落的首領,也會到場祝賀。身為龍城首領的玉繁煙和梅風,不得不出席婚典。
梅風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幾個月來,他為找人疲於奔命,差點跟帝都地下勢力火並,搞得人仰馬翻焦頭爛額。
銀蘭非但不肯幫忙,還在此刻跟人成親,根本就是不念故情。
梅風早知他跟龍族形同陌路,也不指望他伸出援手,卻沒想到他如此薄情,竟將族人一概擋在門外,氣得白湘水差點把劍師府邸的大門踹掉。
曾經,白湘水為銀蘭想把香逸雪打成豬頭,此刻他又想為香逸雪把銀蘭打成豬頭!
若不是王威在前,梅風不想再理銀蘭,也不願出席這該死的婚典。
中原歸來,梅風下船就聽到壞消息,馬不停蹄趕到帝都,調來龍城最好精銳,大街小巷翻了個遍,可是沒找到那人身影。
蘭之都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十一個民族勢力複雜,這麽大的地方找人,好似大海撈針希望渺茫。
按理說,香逸雪剛到蘭之都,根本沒機會結識仇家。
大家私下都覺得,那人是被風月吟霜抓走,但剛從中原過來的慕容韻,卻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
慕容韻始終認為,香逸雪在帝都得罪什麽人,他想請帝都的黑道勢力幫忙。
幫忙總要付出代價,對方條件苛刻,梅風等人無法接受。
幾次談判不成,雙方造成衝突,多虧林仙尋從中斡旋,才免去一場無謂爭端。
將軍府邸,張燈結彩,車滿為患,侍衛攔在門口,有請柬的人才能進入。
梅風和玉繁煙下了馬車,就見幾個官員仰頭望天,邊看邊在議論什麽。
梅風抬著眼皮望去,跟著就激動起來,這家夥果然還沒死!
玉繁煙也看到了,道:“你快去,這裏交我!”
中午時分,南郊一處普通農院,幾十條人影聚集,他們曾是紫鳶和桃夭舊部,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一張帝都南郊地勢圖,擺放在眾人眼前,蝶兒將人劃分五組,梅風正在地勢圖前,標注每組搜尋範圍。
林仙尋挨個發煙花信號,鐵雨抱著紙盒子,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林先尋發到南封夕麵前,臉色陡然一冷,鼻子哼哼掉頭就走,搞得南封夕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裏又得罪這位老兄。
花殺煜中跟著葉影,加上忍者組成精銳,原地待命養精蓄銳。
等到啟天出現,四隊形成合圍之勢,葉影之隊作為主攻,其餘人員四麵配合,將敵人一舉殲滅。
現在,隻等待,天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