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鳶之戰 第廿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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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點,香逸雪和兩位策師碰頭,將京城和玉門關的事都說了,並打算通知萬劍之城的唐幕設法營救聆君。
蝶兒本不讚成為救聆君一人而暴露唐幕這枚暗棋,但見香逸雪和慕容鬱都有意要給萬劍之城一擊,為被殺的敏盟主和那幾位江左劍客討點顏麵,更是想為頹敗、陷入絕境的舊盟振奮人心,她幾番權衡之後還是服從命令營救聆君。
第二日,香逸雪攜蝶兒去城外的送子觀音廟,在暗室裏見到昏迷不醒的滄海玉。滄海玉是被回鶻大將伊利木生擒,關進回鶻行宮沙戈爾納附近的俘虜營,等滄傲混進俘虜營找到他時,滄海玉已被人割斷腳筋昏迷不醒。
聽龍天說滄海玉是在離京不過三百裏的朔州軍營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滄海玉一隊親信和朔州一代的關隘圖!
那晚不少士兵都看到滄海玉從丟圖的公署裏出來,在七八名親信們的護送下,責令守城士兵打開朔州北邊城門絕塵而去!
朔州乃為京喉重隘,規定入夜不準開城門,滄海玉拔劍殺了守城侍長,這才嚇住兵士開城放行!
朔州一代關隘圖丟失,侯爺滄海玉入夜出城,朔州總兵三百裏急報,除了自請失職之罪外,更在報中暗示侯爺滄海玉盜圖叛逃!
滄海玉在城口持劍殺人,不僅引來百姓圍觀,就連使節團都看到了,正可謂是罪證確鑿!
聖上一怒之下,不待抓到侯爺,便下令查抄侯府,滄海玉判為死罪!
了解滄海玉的人都知道,寧可枝頭抱香死的侯爺,絕不會幹這種失節之事,但當晚在軍營眾目睽睽之下,滄海玉確實自己從公署離開,爾後在城門口持劍殺人,逼迫士兵打開城門放行,又在在昭示他棄節叛逃!
說是叛逃仍有疑點,從朔州到邊疆兩百餘裏,沿途經過四個驛站,滄海玉和那隊親信此後行蹤為何無人知曉?
連滄海玉一共九人,當時都是輕裝上馬,這一路上不吃不喝,就沒一個人瞧見?就算人可以餓著,但是馬匹總要吃草,為何沿途牧人都說沒見著?
既是攜圖叛逃回鶻,滄海玉為何落進俘營?這身傷痕不會作假,那隊親信又在何處,八個人都憑空消失了?
香逸雪不知發生何事,逼他做出大逆之舉,但看他素日多伶俐的人,如今落得雙足俱殘,生不生死不死的地步,當下唯有一聲歎息!
本以為找到滄海玉就能弄清楚那隻撥浪鼓和盤龍山屍體之謎,哪想此刻再見他竟如活死人般毫無反應,看來想弄清楚這一切就隻能等留在回鶻追查此事的花殺和十二鐵騎之首的龍天那邊的消息了!
在佛香閣用茶之時,香逸雪蝶兒雙雙沉默,彼此都在想一件事。
侯爺曾經帶兵去過艾鎮,表麵上圍剿朝廷叛將滄傲,實則是救了香逸雪一行人,隨後侯爺就在出使途中失蹤,此事會不會與血教主有關係?!
倘若兩者真有關係,血教主該是什麼身份,才能動得了堂堂的侯爺?!
良久,蝶兒若有所思道:“盤龍山裏的那具屍體,若是滄海玉的侍衛,那此事倒是講得通了!”
香逸雪道:“怎麼講?”
蝶兒道:“興許是侯爺在艾鎮發現血教主什麼秘密,派遣侍衛將鼓和信交給你,但不知何故落進無賴手中。無賴知道鼓和信是要交給你,所以曾來香世山莊找你,但被門房當做騙子攆了出去!”
香逸雪接口說道:“他在京城折桂客棧找到我,但信已被弄濕無法辨認,鼓又落進言霏霏的手裏……”
蝶兒道:“她是真瘋?”
香逸雪道:“你發現什麼端倪?”
蝶兒道:“且不管她真瘋假瘋,侯爺的侍衛追到京城,客棧失火後又奪了鼓走,你見秋崇炸那晚他也在場,這樣才能及時從秋府救走隱疾發作的你!”
香逸雪沉思。
蝶兒道:“這也隻是我的猜測,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僅僅去想言霏霏的鼓怎麼回到侍衛手裏,失火那一夜發生的事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那一夜,折桂客棧來了幾方人馬?!言霏霏死前在庵堂祈求的事是什麼?言霏霏的好姐妹雪夕為誰賣命?日月湖畔宅子的主人是誰?秋崇炸死在誰的手上?言霏霏又是死在誰手上?萬通會館為何要陷害香逸雪?
這一連串的謎團,想得香逸雪頭疼,特別是那秦玉玨,真不知該如何善了!
廊下有賣花女子,蝶兒招手叫她過來,這時節隻有菊花,蝶兒挑隻大朵兒,餘下分給丫鬟婆子,又衝著香逸雪使眼色。
香逸雪回過神來,微笑著拿過菊花,小心翼翼替她簪上,在人前裝出恩愛模樣,餘光卻瞄到窗外一道熟悉身影!
銀蘭正在桂花樹下和兩名陌生男子說著話,兩名男子看上去雖是文士裝扮,但從含胸拔背的姿態判斷,應是會些功夫的江湖人士。
“左邊的叫蕭鬆,擅長一對判官筆,沒什麼成名絕技,點穴功夫也是平平,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外號江湖神穴手!”蝶兒坐了下來,潑掉杯中冷茶,重新斟過一杯,微笑道:“右邊的是他師弟楊霄,兵器是一對流星錘,錘頭隻有銅鈴大小,用天蠶絲係於左腕,比一般流星錘要長一尺,一丈內是他的攻擊範圍,主要是擊打對手穴位,手法略強於他的師兄!”
香逸雪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低聲道:“蘭和他們什麼關係?”
蝶兒道:“幾年前他們落難的時候,天水山莊曾經收留過他們!”
銀蘭剛取出寶藏之時,救濟過不少江湖客,蕭鬆楊霄曾來投靠山莊,充當門客直到五嶽戰敗,眼看著情況不妙這才離開,隱遁幾年最近才在江湖露麵。
香逸雪狐疑道:“天水山莊早就沒了,他們還來找蘭作甚?”
是普通的敘舊,還是另有目的?但此刻的銀蘭,自己都寄人籬下,還能幫他們做什麼?
蝶兒道:“聽客棧的店小二說,他們覺得蘭公子處境堪憐,想說服蘭公子跟他們一同離開!”
香逸雪笑了一下,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那倒是件好事,莊子遲早會暴露,不相幹的人,早些打發出去!”
蝶兒淡淡道:“但我可是聽說,他們來廉州前,曾經見過莊鳳兒!”
香逸雪道:“莊鳳兒是誰?”
蝶兒道:“京城無字閣的女當家,墨香坊老板的紅顏知己!”
香逸雪愕然道:“墨香坊,錦江南?”
蝶兒噓了一聲,悄聲道:“蘭公子來了!”
銀蘭是來為蕭鬆和楊霄送行,跟倆人告別之後,轉頭就看到帶蝶夫人來此的香逸雪!
銀蘭詫異了半晌,確定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便穿過走廊進了佛香閣,在香茗圍繞的氣氛中走到香逸雪麵前。
香逸雪還跟以前一樣愛坐窗口用茶,唯一變的是坐在他身邊的人,帶著蝶夫人來此肯定是為求子嗣!
銀蘭定定看著他半晌,眼中沒有旁人存在,道:“你回來了?”
沒人告訴他莊主回來了,如果不是在此巧遇,他會以為香逸雪還在京城。
他已經一再委曲求全,但還是喚不回那人的心,那人是如此厭煩他,回來也不吱會一聲。如果不是當下的偶遇,怕是全廉州城都知道了,而他這個枕邊人還不知道!
香逸雪抬起眼簾,看他一眼便起身,平靜道:“這裏是佛香閣,有什麼話,到馬車上再說吧!”
僅看銀蘭壓抑的臉色,香逸雪就知道若不馬上離開,佛香閣的茶器就會遭受無妄之災,茶客們也別想在這寧靜的茶氛裏禪參品茗!
蝶夫人坐轎子回去了,香逸雪和銀蘭同上一輛馬車,從觀音廟到香世山莊不過一刻鍾的路程,而香逸雪上車後就靠在簾邊,眼睛望著簾外景致,一副無心對談的模樣!
又是這副姿態,銀蘭壓下憤怒,冷臉道:“為何趕走黎伯?”
香逸雪沒料到他會提起此事,銀蘭素來不關心外界一切,對山莊人事更是漠不關心,此刻不知怎會想起素伯,詫異道:“山莊這兩年大不如前,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京城那邊出了大簍子……”
香逸雪上回離開山莊,黎伯因為放心不下,又從老家趕過來了,想留在落梅院照應銀蘭,但最終被蝶夫人給逼走了。
銀蘭是想留下黎伯,但做主的是蝶夫人,哪輪得到他說話,也隻能等香逸雪回來,此刻道:“我院裏除了一個小廝,也沒別人可使喚了,你把黎伯叫回來吧!”
香逸雪不是當年的香逸雪,銀蘭也不是當年的銀蘭。
當年的銀蘭聽到這話會替香逸雪心急,而現在的銀蘭聽到這話隻會冷笑,與落梅院同等規模的紫槐院丫鬟奴仆上百來口,就連蝶夫人的梳頭匠都有兩個,他的落梅院在安子走後也隻進來一個叫清夜的小廝,就算要削減開支也是他紫槐院的事!
香逸雪眼帶愁緒,斟酌用詞道:“師兄,山莊以後不會再進人了,那些人都要逐步打發走!”
銀蘭複雜的目光,轉瞬不移盯他,緩緩道:“算我求你……”
香逸雪也在看著他,眼中迷惑不解,在他印象裏銀蘭和黎伯並無特殊交集,以前也沒見他倆有多親厚,怎麼這會子銀蘭執意要黎伯留下?!
黎伯年紀大了,一大家子老小,蝶兒費了好些功夫,才讓黎家銷聲匿跡,決不能因為銀蘭的一句話,就讓他老人家留下冒險!
“還記得山梅子嗎?”等不到香逸雪的回答,銀蘭忽然笑了,無比懷念的語氣道:“以前我說一句話,你年年為我進山采摘,現在我求你都不管用了……”
“師兄,落梅院已經不能住人了,等我京城的事情辦妥後,還是送你去華山常駐吧!”香逸雪轉過頭目光望著簾外,語氣卻是經過深思熟慮,淡淡道:“我會給非沁師兄寫信,讓他把山後小屋重新修葺,你要添置什麼盡管跟我說。我會托人尋找迦葉紅熾鳥心血,它可讓你重塑筋脈恢複武功,你在華山也算師叔輩分了,以後幫著非沁師兄重振師門……”
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一句句都是交代後事,但聽在銀蘭耳朵裏,卻是一句句刀剮心窩。
銀蘭委曲求全的退讓,甚至不介意那人娶妻生子,隻求待在那人的身邊,但那人還是堅持要跟他一刀兩段,這讓他怎不寒心、怎不生怨恨?!
香逸雪盯著簾外,西風卷起落葉,心平氣和道:“不管誰當掌門我們都得重振聲威,武力無法抗衡就從內部瓦解,打不過不表示就此臣服,萬一端木睿被人殺了,選舉下一任盟主……”
一個人沒辦法做盡所有,殺掉萬劍之城三元老,剩下的隻能交給非沁了。
聲音戛然而止,銀蘭出手如電,點了香逸雪的穴位!
那人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驚詫、費解、不可思議,銀蘭究竟在什麼時候恢複武功?!
馬車已經停下了,車簾一陣晃動,隱約看到山莊的金漆牌匾上用遒勁隸書寫著香世山莊四字,銀蘭在裏邊過了兩年的屈辱生活,現在借著蕭鬆渡他的一股真氣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莊主,到了!”
車夫來到簾外,手腳利索放下腳櫃,就聽香逸雪的聲音響起:“寶叔,往沁城去一趟,我想辦點事……”
車夫瞟眼簾內,麵無表情道:“莊主出遠門?”
香逸雪應聲。
車夫道:“就我們叁人?不用叫葉影?”
香逸雪道:“不用!”
車夫收起腳櫃,轉身跑到前頭,很快聽到馬鞭聲,馬車又駛離山莊。
出了廉州城門,馬車駛上官道,香逸雪道:“後邊沒人追來,你可以收手了!”
銀蘭手裏握著一隻燭台,尖頭抵著那人的咽喉,燭台不知是誰丟在車內,方才被銀蘭順手撿來,變成逼迫香逸雪的利器!
銀蘭放下燭台,身子靠上車壁,冷冷道:“等會到前邊的鎮子,你就叫他下去買吃食!”
香逸雪皺眉道:“你把人都支走了,誰來替我們趕車?!”
香逸雪已經看出來了,銀蘭內力並沒恢複,方才動武應是借力,但究竟誰渡他真氣?會是蕭鬆和楊霄嗎?
銀蘭轉過臉來,瞅了他半晌,譏誚道:“以前我們在蘭穀出去,不都是你親自趕車嗎?!怎麼回到山莊待了幾年,養尊處優得連車都不會趕了?”
好久沒聽到銀蘭用這種陰陽怪調的語氣,香逸雪幾乎快忘記了他善妒的秉性,心裏忍不住歎息一聲,好言勸道:“師兄,有話好好說,何必用這種方式?”
銀蘭抬手扇他一巴掌,打得他頭歪一旁,嘴角涔出血來。
銀蘭握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瞪著憤恨的眼睛,冷笑道:“我跟你好好說了,我甚至求你了,但你會聽嗎?”
香逸雪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道:“你那是強人所難!”
銀蘭探過身去,伏在他耳邊,恨聲道:“香逸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香逸雪道:“你想怎樣?”
銀蘭道:“還記得我們在山神廟立的誓言嗎?”
香逸雪沒吱聲。
銀蘭攤開手掌,兩截折斷的桃枝,眼神朦朧道:“你當時說了,如有違誓,就如此枝……”
香逸雪愕然道:“這是……”
“沒錯,你當年折斷的桃枝!”銀蘭抬起眼眸,看到他的表情,笑道:“你沒想到吧,這麼多年了,它依舊擺在神台上……”
銀蘭笑著笑著,再也忍不住了,痛苦得弓起身子,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裏流下,一滴一滴打在板上,聽得香逸雪黯然神傷,想伸手攬他入懷,但終究還是沒動彈。
就似分娩前的陣痛,沒經曆這種痛楚,哪裏來的新生呢?!香逸雪沉默半晌,一語雙關道:“蘭,我不想死,你放過我吧!”
他從來都不想死,如果能夠選擇,他寧願如逍遙子那樣癱瘓在床,能在華山陪著銀蘭一輩子,但那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幸福,而唯一比得不到幸福更痛苦的事,就是不願放手強求幸福,最後就如逼迫雀靈的魏三,隻落得可悲可恨的下場!
香逸雪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他告訴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愛得隨心放得坦然,也期盼銀蘭能夠跟他一樣,愛得灑脫放得灑脫,來來去去不留牽掛!
孰料,銀蘭放下手來,抬起濕漉的眼睛,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會放過你,你能背棄的,我也能背棄的……”
腹部忽然一陣劇痛,香逸雪難以置信,垂下眼簾才發現,銀蘭竟將燭台尖子,紮進他的腹部,紮得不深卻格外痛心,詫異道:“你……”
“我發過誓,以後絕不會對你動刀……”銀蘭溫柔地摟著他,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笑道:“但你能夠背棄誓言,我也能夠背棄誓言……”
燭台咣當掉在地上,滾得板上一路血花,香逸雪被迫靠在他懷裏,額頭貼著他的脖子,疼得倒抽冷氣道:“你瘋了!”
銀蘭摸著他的臉龐,眼中露出心疼目光,忽而又冷下臉道:“傷口這麼淺,死不了,足夠你撐到蘭穀!”
傷口雖然淺小無礙,但傷在腹部最是疼,上一次傷在雷老虎手裏,這一次傷在銀蘭手裏,又聽銀蘭說要帶他去蘭穀,香逸雪太陽穴突突疼,忍不住道:“去蘭穀作甚?”
“我要把你剁碎,扔進河裏喂魚!”銀蘭嘴上說著狠話,卻扯斷自己的袖子,替他裹住腹部止血,手指無意識的摩挲,低聲道:“疼不疼?等到了蘭穀,我燉些豬肝湯,雖然有些腥味,但對補血是最好的……”
香逸雪抬起眼簾,盯他看了半晌,麵無表情道:“寶叔,掉頭!”
銀蘭吃了一驚,但又轉念一想,那人坐在車廂裏,車夫根本聽不到。
這想法還沒說出口,馬車已經調轉方向,往廉州城方向駛去!
銀蘭驚得說不出話,香逸雪隻用尋常聲音,馬車就掉頭往回駛,這表示方才的動靜都聽在車夫耳裏,失聲道:“他都能聽到?”
香逸雪道:“你的動靜不小!”
銀蘭道:“他真是車夫?”
香逸雪道:“我身邊不止葉影一個保鏢!”
銀蘭道:“那他為何不來救你?”
香逸雪垂下眼簾,緩緩道:“因為我沒下命令!”
銀蘭呆呆看著香逸雪,最終心一橫撿起燭台,尖頭對準香逸雪的心髒,厲聲道:“叫他去蘭穀!”
香逸雪抬起眼簾,看進他的瞳孔深處,一字一頓道:“師兄,我們回不去了,我的心不在蘭穀,你的心也不在蘭穀,我們何必要自欺欺人?!”
銀蘭癡癡看著他,目光近乎癲狂,喃喃道:“叫他掉頭,叫他掉頭……”
香逸雪直視著他,臉上毫無畏懼,不留餘地道:“既然你我都背棄誓言,何不背叛得更徹底些?你沒了我也不是活不下去!”
廉州的城門就在前方,銀蘭握燭台的手在顫抖,隻要往前刺去就能結束,香逸雪就算再神通廣大,也沒第二次活命的機會,但這一下就是刺不出去,傷心欲絕道:“他們跟我說白門被滅,你趕我走是遲早的事,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
香逸雪道:“這跟白門沒關係,你也是師門弟子,你……”
馬車驟然停住,官道上兩匹馬,阻擋住馬車前行,蕭鬆和楊霄擋在道中,衝著馬車內喊道:“銀公子,我們在寺口看到你上了馬車,可要我們助你一陣?”
車簾從裏麵掀開,銀蘭露出半邊身子,臉色慘淡道:“多謝,我沒事!”
就算有事,也是他和香逸雪的事,輪不到別人來插手!
蕭鬆目光往裏看去,就見銀蘭身後的香莊主,發絲淩亂衣袍染血,臉帶瘀傷嘴角破裂,人未暈厥但穴道受製,打馬上前道:“銀公子,你動用了我們留給你的那一手?”
見銀蘭沒否認,楊霄忽然出手,一雙流星錘,擊向銀蘭胸前死穴。
銀蘭一身武功並未恢複,隻是借著蕭鬆的點穴和強渡他的一口真氣,但這隻是微乎其微,不足以和香逸雪過招,隻能趁其不備點穴。
一旦出手真氣外泄,銀蘭又如廢人一般,對他們來說不足為懼!
撕掉偽裝的楊霄心狠手辣,流星錘雖小卻向死穴擊去,在離銀蘭身體半寸處,被一條馬鞭卷起來了!
另一頭握在車夫手裏,僅僅從力道上,楊霄就知道遇到高手了!
蕭鬆的判官筆趁隙飛出,不是幫助楊霄而是衝著香逸雪,一出手也是欲致人死地的太陽穴!
直到此刻,銀蘭才看出倆人歹心,本能回身抱住香逸雪,車內狹小無處可躲,眼看判官筆就要擊中他的後腦,但又被另一條馬鞭擊飛了!
那名叫寶叔的車夫,雙手執著雙鞭,身輕如燕迅捷靈活。左路鞭法纏、掄、掃、掛,與楊霄的流星錘緊密糾纏;右路鞭法甩、擊、拋、舞,剛柔並濟克製蕭鬆的判官筆。
蕭鬆楊霄聯手也占不到便宜,焦急之下更是破綻百出,纏鬥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得楊霄哎呀一聲痛叫,流星錘撒手而去,手腕也被鞭尾掃中,皮開肉綻露出骨頭。
蕭鬆見大勢已去,丟下楊霄不管了,虛晃一招奪路而逃!
車夫提鞭追了過去,幾個起落消失前方。
楊霄楞了一下,捂著受傷手腕,忍痛掠到車旁,殺機畢露道:“銀公子,你別怪我,兄弟也是被逼無奈……”
“逼你們的人是誰?”車簾從裏麵掀開,香逸雪走下馬車,雖然袍上染血,卻是一副功體不受阻礙的模樣,淡淡道:“秋無怨?秦玉玨?萬通會館?還是那位血教主?”
“你,你……”楊霄被他唬得倒退一步,吃驚道:“銀公子沒點你的穴?”
早年因為走火入魔,被歲無情重塑筋脈後,香逸雪的穴位就異於常人,隻是他從沒告訴過銀蘭。
銀蘭以為自己製住香逸雪,誰料香逸雪又在欺騙他!
香逸雪逼近一步,不痛不癢地道:“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要請你和你的師兄一道去香世山莊做客了!”
說話間,車夫已經回來了,擒著蕭鬆的姿態,倒像是老鷹捉小雞!
楊霄打個哆嗦,哭喪臉道:“是,是莊鳳兒!”
香逸雪道:“我知道你們見過莊鳳兒,說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楊霄和蕭鬆都是怕死鬼,此刻落到對方手裏,做牆頭草毫不費力。
蕭鬆道:“全是莊鳳兒出的主意,她給我們一本點穴渡氣的秘籍,她說我們想要不費力殺掉你,就得利用蘭公子對你的仇恨……”
香逸雪道:“我跟莊鳳兒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你們殺我?”
楊霄和蕭鬆對視一眼,囁嚅道:“她隻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但我前幾天在無字閣的後巷,看到京城梨園的牡丹轎了!”
梨園牡丹轎,那是秦玉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