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番外  隱居之殺局(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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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那人的臂彎裏,聞著熟悉的雪蓮香,銀蘭感到那人拚命貼近自己,與平日的狎昵不同,那是似欲嵌進他的身體裏,卻又苦於不得其門而入。
    銀蘭隱隱約約感覺到,那人情緒波動很大,但語氣又平靜得要命,似遇到事情隱瞞不說。
    銀蘭越想越不放心,皺著眉頭道:“怎麽啦?”
    身後一陣靜默,過後,那人淡淡一句:“沒事,睡吧!”
    銀蘭又追問他幾句,都沒問出什麽名堂,背後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均勻的呼吸聲。
    那人已經睡著了,銀蘭轉過身子,果然又見那人消瘦麵容:下巴變得更尖了,顴骨又高些許,前些日子養的血肉,賠進去還不夠倒貼。
    近一年來,幹爹皇甫玉生病,香令艾帶皇甫玉四處求醫,山莊事物暫交香逸雪打理。香逸雪為顧生意四地奔走,每次回來都見消瘦,小住幾日又匆匆離去。
    看來香世山莊的生意,越來越頭疼棘手了,銀蘭後悔沒多留些銀兩下來,這樣那人就不用如此拚命。
    那人必定疲憊極了,隻是脫掉鞋子,連袍子都沒解開,就沉沉的睡過去。銀蘭雖然不清楚他在外幹的營生,卻也能看出他的奔波勞累之苦,當下撫摸對方的臉龐暗暗心疼。
    香逸雪和衣而睡,翌日晌午也就醒了。銀蘭做了糖汁桂花藕粉,配上他愛吃的荷葉蒸粉,用蒸籠裝了端過來。
    遠遠看見那人,斜依紫藤花下,一襲白衣如仙,黑發披散似瀑,清澈眼眸澄明如水,正望著他含笑不語。
    銀蘭看得晃神,差點把托盤摔了。
    見那人咧嘴樂了,銀蘭慌張掩飾,低頭羞赧道:“我去端茶!”
    果然,背後傳來那人愉悅笑聲,逗弄他本就是一件樂事!
    銀蘭懊惱極了,有些惱怒自己,明知道那人最愛拿他打趣,偏偏還總能被他抓住小辮子!
    端來桂圓蜜棗茶,那人已坐桌邊,吃著桂花藕粉。
    香逸雪見他來了,按照以往慣例,勺了一匙糖藕,送到銀蘭唇邊,笑道:“桂花之香,藕粉之滑,相宜得章。”
    銀蘭拗不過他,張嘴吃了藕粉,嘴角沾了些個,卻被那人伸舌舔了,調笑道:“好吃!”
    銀蘭霎時窘迫,香逸雪嗬嗬笑著,伸手揭開蒸籠,笑道:“蒸的什麼?兔包還是……”
    一籠子荷葉蒸粉,卻讓那人臉色陡變,手臂僵直半空,口中也沒了聲音。
    冷颼颼的氣氛,銀蘭奇怪道:“怎麼啦?”
    香逸雪緩過神來,表情變為漠然,淡淡道:“荷葉,你從哪裏弄來?”
    銀蘭皺眉道:“村口!”
    這人出幾趟家門,倒把景物都忘了!
    夏季的村口池塘,荷葉隨處可見,有什麽好稀奇的!
    想起了毒霧之荷和東瀛忍者,香逸雪食欲全無,卻又不願掃了銀蘭的興,夾起一卷荷葉蒸粉,顧左右而言它地道:“嗬,生發元氣,瘀血消腫,是個好東西!”
    說完,咬了一小口,就丟在碗裏!
    銀蘭皺了眉頭,不悅道:“不愛吃拉倒!”
    “哪有?!”香逸雪心事重重,卻又勉強笑道:“好吃得很,隻是藕粉吃飽了!”
    雖然對方盡力掩飾,銀蘭仍看出他的心思,料他是為山莊事務煩惱,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最終也隻佯罵道:“神經兮兮,莫名其妙!”
    用完早膳之後,香逸雪說要沐浴,昨夜回來太累,沒沐浴就睡了。
    銀蘭聞言便去廚房,煮了一些艾葉,讓他在浴桶浸泡,自己又忙午飯去了。
    想著那人愛吃青椒燒魚,銀蘭弄了兩條鯽魚回來,又去田裏摘了些青椒,忙不迭地生火做飯。
    正午早過,碗筷擺好,銀蘭進屋找人,才發現他在木桶裏睡著了。
    一隻蜂在窗前亂撞,窗紙震得窸窣作響,卻更顯得廂房幽暗寂靜。
    香逸雪靜靜坐在水裏,頭靠在木桶的邊緣,赤裸身子骨骼清晰,比昨夜看去更顯清瘦。
    他似乎疲憊之極,但又睡得不安穩,象是被噩夢困擾,眉梢皺起眼角跳動,額上更是涔出冷汗。
    不知那人夢到什麽,在睡夢中如此惶恐,難道香世山莊出了問題?
    銀蘭皺著眉頭,輕輕走過去,想推他起來吃飯。
    指尖還沒碰到人,香逸雪忽然睜眼,眉眼陰冷蕭殺,瞬間鎖他咽喉。
    銀蘭呼吸一滯,愣愣看著那人,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血氣倒流,喉嚨要被勒斷了!
    下一秒,香逸雪如夢初醒,道力隨即消失,驚慌失措地起身,慌亂解釋道:“蘭,我以為……”
    銀蘭雙腿一軟險些跪地,捂著脖子喘著粗氣,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香逸雪一時言蹇,赤足下地扶他坐下,半蹲半跪一臉愧色,囁嚅道:“蘭,我不是有意……”
    等銀蘭緩過氣來,又見那人的腹部,三條觸目驚心的新疤,驚道:“你受傷了?”
    那是刺殺薛老虎的代價,當銀劍刺進薛老虎的咽喉,薛老虎的鐵鉤手也給了香逸雪凶狠一爪。
    當時情況危急,雙方拚得精疲力竭,都是豁盡全力的一招、生死存亡的一瞬間。
    倘若銀劍再慢半分,薛老虎的鐵鉤手,就會把他的腸子拖出來!
    香逸雪瞥眼傷疤,迅速鎮定下來,淡淡道:“路上遇到假扮商客的強盜,趁人不備背後偷襲,我一時不察著了他的道!”
    什麼樣的強盜,能用這樣的兵器?
    銀蘭將信將疑,摸著他的傷疤,狐疑道:“虧你還是華山弟子,連個強盜都能傷你,師尊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香逸雪一笑,淡淡道:“師兄教訓的是,改日自當精益,不給師門抹黑!”
    銀蘭冷哼一聲,指頭摸著疤痕,責備道:“還疼嗎?”
    幸虧,銀蘭早年跟著逍遙子,大傷小傷也都見過,幾條傷疤不至於讓他大驚小怪。
    香逸雪眼神一閃,淡淡道:“不疼!”
    剛抓下來的時候,腹部血肉模糊,痛得他險些暈厥,但連療傷都顧不得,強忍劇痛逃離現場……
    行船走馬三分險,還要提防遇上賊人,這買賣走得辛苦!
    銀蘭暗自思忖,若是武功未失,尚可保護那人,不讓他受傷吃苦。
    不過話又說回來,香逸雪怎如此差勁,連個強盜都能得手?
    是日子過得太安逸,讓他荒廢了武功,還是天生就疏懶,才導致現下的孱弱?!
    見銀蘭一臉沉思,香逸雪不免狐疑,便抓著他的手,試探道:“怎麼?”
    銀蘭皺眉道:“練武雖是苦差事,但一些製敵之術,你還是該勤加多練!”
    原來是想這個,香逸雪放下心來,笑道:“是!”
    銀蘭一本正經道:“從明日開始你與我同去河邊,我雖然武功盡廢,但亦能點撥你的劍術!”
    香逸雪淡淡一笑,拿過浴巾擦拭身體,語氣平常道:“蘭,明天我要趕去洛陽,有筆買賣等著我去商談!”
    銀蘭心頭一緊,眼睛看著他,不舍道:“剛回來又要走,什麼生意這麼急?”
    香逸雪沒多解釋,隻是淡淡道:“一筆大買賣,疏忽不得!”
    聽說是大買賣,銀蘭不敢耽擱,甚至還替他歡喜,上前接過毛巾,替他擦拭後背,天真道:“若是這筆生意做成,山莊危機就能解除?”
    香逸雪苦笑道:“也許!”
    銀蘭看不到他表情,隻能聽到他的語氣,似前途並不樂觀,擔憂道:“我不懂生意,不過聽你的口氣,這次危機很嚴重?”
    香逸雪淡淡道:“是!”
    銀蘭轉過身子,看著那人眼睛,一本正經道:“有多嚴重?”
    若給當前形勢做個評價,隻能用十六個字來形容,任滄浪那岌岌可危的武盟。香逸雪暗自歎息,眼神迷茫道:“經營不善,病入膏肓;人心背向,分崩離析!”
    銀蘭吃驚道:“如此?”
    香逸雪合起睫毛,不願再想前景,無奈道:“如此!”
    銀蘭想了又想,語氣發虛地道:“若我能再籌些銀兩,能解決山莊困境嗎?”
    香逸雪嚇了一跳,皺眉道:“你又想去天水山莊要錢?新盟正愁找不到你,你要自己送上門啊?”
    新盟這種邪門歪道,怎還沒被盟主消滅?又來打湘神寶藏的主意,月無涯的前車之鑒忘記了嗎?
    銀蘭沒把新盟當回事,隻是討厭這些人,當下不悅道:“寶藏早就分派完了,這些人找我也沒用!”
    香逸雪沉下臉來,一本正經道:“既然早就分派了,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該上門討錢。不然人家背後,該怎麼說你?!表麵上捐贈了,私底下再討回,這不是欺世盜名?”
    話必須說得難聽,絕了銀蘭的念頭!
    銀蘭窘迫,焦心道:“我也覺得不妥,但你這邊又……”
    香逸雪扳過他的肩膀,握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看著自己,冷靜道:“蘭,我實話告訴你,山莊走到這一步,已不是銀子能解決的事!”
    銀蘭徹底愣了,迷惑不解道:“那你還去洛陽作甚?”
    既然都沒救了,那還奔波什麼?
    香逸雪言簡意賅道:“人心!”
    就是因為沒救了,他才更加放不下,山莊和師門都是他心中的牽掛!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新盟踏平不肯臣服的華山派和香世山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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