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蘭之穀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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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蘭猝不及防被人抱起,天旋地轉一陣過後,意識正被人放在床上,抬手便給那人一記耳光。
幸虧對方內力全無,否則香逸雪又要閉門半月,修生養性。
饒是這樣,還是被打得眼冒金星,臉上掛著可笑指印。
香逸雪眸光熠熠,嘴角掛著燦爛笑容,內裏氣得七竅生煙,曖昧地道:“真好,外加一記耳光!”
銀蘭冷若冰霜地道“你做什麽?”
“做什麽?”香逸雪嗤笑一聲,似在嘲弄銀蘭問題的愚蠢,故意逗弄道:“當然是做抱月樓未完之事,反正你已經刺了我六刀,罪名我也擔了下來,不如今晚就把它做實!”
香逸雪合身壓上,一隻手抬起銀蘭的下巴,戲謔地看著對方。
奇怪地是銀蘭並未掙紮,隻在對方的注視下,冷颼颼地道:“放開我,不然你會後悔!”
“嗬,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內力全失嗎?除非找到迦葉紅熾鳥,否則你難以恢複功體!”
香逸雪嘴上說著話,手上動作也未停歇,解開銀蘭的腰帶。銀蘭冷冷看著他,不再說話,也沒有掙紮怒罵,隻是眼神越發灰暗。
香逸雪邊動手邊說話,眉目含情似笑非笑,悠然道:“做什麽華山劍葩,還不如做我的……”
趁著那人得意之時,銀蘭從頭上拔下發簪,向自己的太陽穴刺去。
發簪觸碰皮膚之前,就被香逸雪奪下,譏諷道:“師兄,你刺我的時候,可不似這麽慢呀?!”
自盡不成,銀蘭閉上眼睛心如死灰,忽聞對方一聲輕笑,身上重量隨之消失。
香逸雪翻了個身,與他並肩躺在床上,翹起修長的大腿,枕著手臂說話,又複往日輕鬆神態:“真真服你,一口氣能把自己憋死的主!”
“好啦,別生氣了,我跟你鬧著玩呢!”
銀蘭霍然起身,摸到自己的發簪,緊緊攥在掌心裏。
香逸雪也不擔心他會有過激舉動,失去內力的銀蘭似被拔去爪子的貓,瞬間就能被他製服。
一張床上,一個緊張地坐著,一個悠閑躺著,香逸雪溫柔地道:“我知道你就是阿蘭,為何要隱瞞此事?”
銀蘭沈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用力握緊發簪。
一聲脆響,玉簪斷成兩截,掌心流出殷殷鮮血。
香逸雪坐起身子,拉過銀蘭的手,扳開手指查看掌心。一寸來長的劃口,破了皮肉,但並無大礙。
香逸雪替他簡單包紮,搖頭歎息:“你這個脾氣,真是……”
銀蘭低頭不語,香逸雪的溫存,讓他倍感難過。
“當年你不辭而別,我找了你許久,誰知你就在師門……”
“蘭,為何不理我?”
“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香逸雪眼神黯然,語氣中透出隱隱傷感,語調孤寂無比。
銀蘭微微發愣,見過飛揚跋扈的香逸雪,見過光彩奪目的香逸雪,見過蠻不講理的香逸雪,見過色性大起的香逸雪,見過奢華瑰麗的香逸雪,見過飄逸閑適的香逸雪,唯獨沒見過黯然傷神的香逸雪。
那一夜在火堆旁,那人也似這般寂寥,隻是不如今夜明顯,語氣委屈得讓人心疼。
不知道對方心裏想什麽,香逸雪苦笑道:“你別告訴我,這隻是我一廂情願,你對我並無此意。”
銀蘭穩定心神,再次開口時,話已在腦中過了一遍,漠然道:“當年的蘭已死在崖下,此刻在你麵前的人,隻是華山弟子銀蘭,你明白了嗎?”
香逸雪調侃道:“是呀,你當年驚人一躍,害得我親自下山崖,尋找三天三夜。整個懸崖都被我翻個遍,屍體倒是未到半個,卻隻見了一地碎玉……”
“娘親留下唯一物件,就這樣毀之你手,真讓我痛徹心扉!”
重提往事,銀蘭驟然冒火,憤怒地道:“還記得當日在龍城,我還銀票給你時說的話嗎?從今以後,恩怨勾銷,不相往來!”
香逸雪看了他半晌,一邊揣摩對方心思,一邊淡淡地道:“為什麽?”
當初不知他是阿蘭,香逸雪可以若無其事,互不來往倒還省事。現在知曉他的身份,香逸雪當然介意,就算此後不再來往,也要把話說個明白。
銀蘭轉過臉去,避開那人幽邃目光,胸口一陣血氣翻騰,五髒六腑攪動一塊,心裏苦得說不出話。
為什麽?這需要回答嗎?
那人已經成家,又跑來跟他糾纏,這將他置於何地?!
那人是以何心待他,他又該以何心待那人?
本是一段月朗風清的愛情,就算是不完美的結局,也是清清爽爽無愧於人。
如今要背著那人的妻子,偷偷摸摸苟合於世,且不說別人怎麽看他,就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
在銀蘭的眼中,愛本專一忠誠,那人欲享齊人之福,這讓他斷難接受!
香逸雪勾著他的下巴,強迫他轉過臉來,認真看著對方的表情,追問道:“為何?”
見銀蘭不說話,香逸雪目光變冷,揚起眉尖,狐疑道:“因為湘神寶藏?”
銀蘭抬眼望他,眼神充滿迷惑,跟寶藏有什麽關係?
“天水山莊如今財大氣粗,香世山莊自然無法相比,讓師兄看不上眼了嗎?”
銀蘭愕然,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這是說的什麽鬼話?
得不到銀蘭的否認,香逸雪眼神黯然,難道真如他猜想那樣?
“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今非昔比的你,想抹殺過去一切,這也是人之常情!”
銀蘭氣得臉色發白,那人倒打一耙,指責他富裕之後不念舊情,他是這種膚淺的人嗎?!
“若是這樣,你不妨明講。以前的事,就當春夢一場,我不喜與人糾纏!”
香逸雪表情越發冷淡,彎彎睫毛結上寒霜,溫潤眼神變得清冷。他又等待片刻,見銀蘭隻是瞪眼,卻不出聲反駁,心中越發失望起來。
再憶起上次在青城救他,他不道謝反疑心自己圖謀他的寶藏,香逸雪心裏更不是滋味,當下便從床上坐起,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嘲道:“也罷,人各有誌,有人誌在山林,有人誌在朝野,有人誌在江湖……談不上誰對誰錯,不過是誌趣不同!”
看淡一切的香逸雪,不想再染指江湖,若天水山莊意圖爭雄,那他隻能祝福銀蘭!
打開墨扇,清風飄逸,香逸雪下床整整衣衫,輕描淡寫道:“我走了,不耽誤師兄的錦繡前程。”
銀蘭瞪著香逸雪,氣得肩頭哆嗦,怒道:“你……”
見那人又要動怒,香逸雪莫名其妙,要絕交的也是他,這會子如他願了,卻又見他怒容滿麵,似負他的人是自己,淡淡道:“師兄何必生氣,夫妻不成恩情在,我是真心祝福你,希望天水山莊如君所願,成為天下第一劍莊,問鼎天下威震江湖!”
“啪!”又是一記毫無預兆耳光,重重落在同一邊臉上,唯一安慰的是指印重疊,倒是不用一邊掛一個。
香逸雪摸著火辣辣地臉龐,心裏暗自歎息,真是自討苦吃。
眼前的這位仁兄,是個蠻不講理的主,頭腦簡單脾氣火爆,倔強固執見識低下,缺乏情趣愛惹麻煩……
缺點多得數不過來,他是傻了才會喜歡他,糾纏在過去的舊夢裏。
疲憊感湧上心頭,香逸雪忽然覺得無趣,過節不在家陪伴二老,大老遠跑來看他,真真是自己討揍!
銀蘭哆嗦嘴唇,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叱道:“你不要欺人太甚,究竟是誰負了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不欲再與那人爭執,香逸雪歎息一聲,似笑非笑道:“是,我負了你,我這便離開,以後不敢再相擾!”
一滴恥辱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銀蘭傷心地道:“當年在木屋,我是真心待你,可是你呢?你如何待我?”
“如何?”香逸雪後退一步,烏溜溜地眼神,警惕著那人的手。
對方情緒異常激動,搞不好又被扇耳光,他可不想一個晚上,被人連著扇第三次!
人在極度氣憤之下,原本說不出口的話,此刻也說得順暢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隻是逢場作戲……”
“師兄這話說得獨斷,我當時尚未想清楚,但也絕無玩弄之意!”
銀蘭紅著眼睛道:“你別把我當傻瓜,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你對我根本就不是真心。”
香逸雪悠悠一笑,不緊不慢地道:“幾句戲言就讓你當真,一聲不吭地跑去跳崖,你本來就是一個傻瓜!”
對方戲謔的語氣,漫不經心的態度,讓銀蘭更是氣憤,恨恨地看著那人,怒道:“你,你……”
不說倒還好,越說火越大,香逸雪想起過往,慍怒道:“當日我雙目失明,對你無所隱瞞坦誠相待,甚至與你私定終身,願為你放棄我修行之道!”
“但是你呢?從一開始就隱藏身份,隱藏身份也就罷了……不過幾句玩笑話,就能改變你的心意,毀掉你我定情玉佩,你還真真是善變!”
“我以為女人最是善變,沒想到師兄也是一樣。”
“你不辭而別,找得我幾乎發瘋,而你卻在師門看我笑話。”
“懲戒涯的那一晚,你身上熟悉的味道,勾起我莫名的占有欲望,而你始終不肯表明身份,甚至對我痛下殺手……”
“嘖嘖,師兄翻臉無情,真真讓我心寒!”
銀蘭不善言辭,遇到能言善辯的香逸雪,是非黑白顛倒事實,氣得身子簌簌發抖,哆嗦著兩片烏唇,一句反駁話也說不出,隻得瞪著通紅眼睛,指著香逸雪的鼻子,半響才吐出兩字:“你滾!”
“告辭!”香逸雪不以為然撇嘴,翹起漂亮的嘴角,自嘲道:“真真瘋了,我才會跑來,自討沒趣!”
不用銀蘭說第二遍,香逸雪已經從眼前消失,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若不是空氣中飄著淡淡扇香,銀蘭會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