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河馬麵具，小家夥高興地戴著它跑來跑去，還不忘嗷嗷亂叫，吵得正在算賬的保姆說他是匪賊下山。
    於鶴看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收拾了東西，剛起身，突然就想到，陳伯恩現在是不是還在那裏呢，鄭禮揚呢，鄭禮揚又在做什麼呢。
    轉念一想，如果真做了什麼豈不是更好，他倆怎麼樣本來就跟自己沒關係。
    溫瑄拉著於鶴的手晃來晃去，調皮地眨著大眼睛：“哥哥，你明天還來麼？”
    於鶴“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回應道：“你在家要乖乖的，聽阿姨的話，知道麼？”
    溫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高興地在原地直蹦躂，然後拉了於鶴的手道：“哥哥，你以後還會教我麼？”
    於鶴想了想，笑笑：“可能不會吧。”
    “那你教誰。”
    “說不定啊，或許是初中或者高中吧。”
    小溫瑄劈著腿，兩隻小腳丫分別踩在於鶴的兩隻腳上，兩隻小手牢牢地抓住於鶴的胳膊，大聲喊道：“那哥哥，你以後去哪兒，你跟我說一聲，我去找你好不好！”
    小孩子如此真摯的聲音，哪怕等到他長大後會將這些事情完全拋之腦後，但起碼現在講出來的話，是出自真心的，比起那些出自一時激動下的“我愛你”，這種感情或許更單純。
    於鶴愣了一下，點點頭，眼睛笑得彎彎的：“好。”
    剛跨出溫瑄家的樓道，就聽見後麵有人哼哧哼哧追趕過來的聲音，回頭一看，溫瑄家的保姆正係著圍裙氣喘籲籲地向這邊跑來。
    “您好。”於鶴忙鞠躬。
    保姆扶著牆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穩了呼吸，她重重抹了一把鼻子，看著眼前這個瘦弱蒼白的男孩，眼角的皺紋又加深了幾分，不知道能不能依靠他呢，那麼點的小生命，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能把他丟到一邊不管不問，親戚拿著他當球一樣踢來踢去，可是自己的身體檢查報告單上刺眼的“子宮頸癌”讓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他了，無論打了多少次始終關機的夫妻倆，是否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起一點責任呢，麵前這個半大孩子，能不能靠得住呢，但是現下，他已經是唯一的希望了。
    “能麻煩你，幫我去找一下，你們學校政法學院法學專業的陳鵬宇教授麼？”說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封遞到於鶴手中，滄桑的臉上多了一絲愁苦：“把這個交給陳教授，拜托你了……”那個保姆立馬紅了眼眶：“孩子才那麼點兒，沒有父母是不行的……”
    於鶴將那封信小心地放到書包裏，點點頭：“您放心吧。”
    突然就想到了江靖堯，他從小也是被送到爺爺奶奶家生活，爺爺奶奶去世後，就變成了他一個人，受了委屈沒人訴說，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在父母懷中撒過嬌，這個家，有或沒有，似乎都沒什麼區別。
    走到半路，於鶴又拿出那封信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保姆並不識幾個字，信封上的名字甚至都寫錯，但是就是這樣一個陌生人，卻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這個孩子的不舍與心疼，為什麼他們的親生父母卻做不到呢？
    法學專業……好像江靖堯就是法學專業的吧。
    手裏捏著那封皺皺巴巴的信，不知不覺走到了海景小區的門口，門衛大叔靠在溫暖的小房間內看電視劇，小區門口有吃過晚飯打扮的珠光寶氣帶著寵物狗出來散步的大嬸，名車載著包養的小情人在小區裏進進出出，海邊矗立的幾幢高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讓人想到暖融融的地暖和被窩。
    電梯門打開了，於鶴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向那扇棕色的紅木門走去。
    “我回來了。”屋裏沒有開燈，一片漆黑，於鶴摸索著打開了開關，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卻看見客廳內一片狼藉。
    陳伯恩帶來的蛋糕反扣在地板上，濺的四周都是白色的奶油，那隻貓就站在旁邊死死盯著那灘奶油，躍躍欲試。
    於鶴忙蹬掉鞋子跑過去抱起它將他抱到陽台，看著已經空了的貓糧袋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一晚，鄭禮揚沒有回來，陳伯恩也沒有出現，隻留下亂七八糟的房間，還有餓的直叫喚的貓咪，自己織給鄭禮揚的圍巾也被他隨意地扔在沙發上；於鶴帶著貓咪下去買了貓糧，籠子裏的兩隻金絲雀也是餓的嘰嘰喳喳地叫，於鶴喂了鳥又將客廳打掃幹淨，嗅著房間裏那股無論怎麼打掃始終揮散不去的氣味，突然跳下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但是收拾了一半手又猛地停下。
    第二天清晨，窗戶上結了一層霧，於鶴伸手在上麵劃了劃，然後跳下床去洗臉刷牙，在歡快的鳥叫聲中穿戴整齊出了門。
    天氣不錯，太陽照的人暖洋洋的，心情也是格外的暢快，沒有緣由的。
    進入考試複習周，基本不上新課，老師帶著同學們劃重點，明確告訴他們考試原題就是這個，盡管如此，班級掛科率仍然達到百分之四十。
    下了課，於鶴給快餐店的老板打了電話請個遲到，回到了久違的男生宿舍，門口晾起的被子讓他響起了在這為數不多但卻很快樂的日子，體院的男生抱著籃球蹦蹦跳跳地下了樓還直嚷嚷著“熱火現在了不得了，實力大大在騎士之上，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熱火贏”之類的話題，旁邊的男生讚同地符合著，還不忘來個韋德的投球動作，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氣息。
    於鶴來到江靖堯宿舍門口，敲敲門，很快就有人過來開門。
    換做以前，江靖堯肯定就裝沒聽見了，但是這種不同於以往卻又熟悉的敲門聲，讓他想到了一個人，在舍友詫異的目光中穿好鞋子跑過去開門。
    “於鶴？你怎麼過來了。”江靖堯喜笑顏開地將於鶴迎進來，屋裏的男生看到於鶴都熱情地打招呼，上次見到的那個大塊頭操著一口東北腔給於鶴搬了凳子，還拿出自己心愛的小零食招待他。
    於鶴有些受寵若驚但又有些匪夷所思，他看了一眼江靖堯，輕聲道：“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出去說吧。”
    江靖堯點點頭，回頭衝著大塊頭眨眨眼示意了一下，大塊頭不出聲音的張大嘴巴大笑然後用口型說了句“快滾吧”，江靖堯也用口型回了句“回來虐你”，然後穿上外套跟著於鶴樂嗬地走了出去。
    倆人一走，宿舍的幾個男生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一般迅速湊到一起，遊戲也不打了，一人一根煙開始八卦起來。
    “靖堯眼光一般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帥哥呢。”
    大塊頭嘿嘿一笑：“你懂個屁，這叫蘿卜青菜各有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