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菜品散發著濃鬱的香氣被擺上餐桌，服務生貼心的將筷子消毒之後才拿過來，盧征讓他換首舒緩的音樂，最好是耳熟能詳的那種，別弄些叮叮當當的其實大多數人都聽不懂的曲子裝那高格調。
    服務生陪著笑，心裏對盧征其實罵了個千萬遍，一會兒讓買筷子一會兒又讓放通俗音樂，把他們西餐廳當成什麼了。
    盧征拿刀叉嫻熟地替於鶴切好牛排，於鶴一陣臉紅，隻覺得自己與這種地方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吃吧，不要愣著了。”
    於鶴點點頭，看著切的整齊誘人的牛排，夾了一小塊送進嘴裏，細細咀嚼著，眉頭微微皺起來，不喜歡那種過於肉腥的味道，之後便一直在吃盤子裏的配菜。
    盧征半道接個電話，看看於鶴，還特意走出去接。
    於鶴望著盧征離去的背影，有些慌，放下筷子局促地坐在那裏。
    “鄭總？”盧征接起電話點頭哈腰道，雖然鄭禮揚看不見。
    “你還在S市麼？”
    “是啊，鄭總您忙完了麼？”
    “嗯，你在那裏做什麼，馬上來公司一趟。”
    盧征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往餐廳裏看了看，見於鶴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馬上壓低聲音：“鄭總，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我知道是節假日，但你不管有什麼事都給我推了，我今晚要回家陪陪我媽，你來公司看著。”鄭禮揚在電話那頭頗不耐煩道。
    “今天是那小子的生日，我現在正和他一起呢，您趕緊過來吧，給他個驚喜。”
    鄭禮揚卻突然沉默了，盧征在那頭叫了老半天就在他以為信號出問題了剛要掛電話時，鄭禮揚的聲音才緩緩飄進耳朵：
    “具體位置。”
    “就是S市您常來的那家西餐廳，我們現在就在這兒，您來吧，您來了我就走。”
    又是許久的沉默，鄭禮揚才輕輕“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後就馬上讓司機給他備車。
    眼看著外麵天色漸晚，盧征卻坐在對麵沒有一點要結束的意思，於鶴難免有些著急，但看盧征吃的高興又不好意思打斷他，隻好在一邊有些緊張的時不時看一眼時間。
    盧征看出他的焦慮，搓了搓手：“你特別著急回去麼？”
    於鶴“啊”了一聲，然後張大嘴看著他，連忙搖搖頭：“也不是……”
    “那再坐會兒吧，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盧征倚在座椅靠背上，眼睛一直不停地往門口瞅。
    “您在看什麼。”於鶴有些緊張，手心沁出冷汗，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道這種不安是來自哪裏。
    鄭禮揚打好領帶，剛一從車上下來旁邊就有放學的高中生指著他竊竊私語，幾個女生嬌笑著迅速跑開。
    盧征隔著玻璃門看到了鄭禮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忙站起來，在於鶴詫異的目光中穿上外套：“於鶴啊，我突然想起來公司有點事我得過趕回去處理一下，我去結賬，你再坐會兒吧啊。”
    於鶴有些不明所以，忙也站起來說該回去了，話音剛落，就見盧征像逃命一般跑了出去，在門口侍應生的歡迎光臨中鄭禮揚緩緩走進來。
    再看到鄭禮揚的那一瞬間，於鶴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和盧征耳語著的鄭禮揚，隻覺得仿佛窒息般的難受，所有的恥辱與不堪全部湧上來，他下意識抓起書包低著頭就疾步向外走去。
    在與鄭禮揚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於鶴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鄭禮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裏提著一隻漂亮的精品袋。
    “於鶴。”鄭禮揚輕輕開口，一隻手牢牢抓住於鶴的手腕。
    似乎察覺到氣氛的不對，盧征剛想開口詢問就被鄭禮揚一個眼神示意住了，忙點點頭，去前台結了賬匆匆往外走。
    盧征轉身的瞬間，卻看見於鶴卻突然像發了瘋一樣大力掙紮著，鄭禮揚卻始終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於鶴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用餐的人都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餐廳老板站在大廳裏看著，覺得上來攔也不是裝作沒看見又怕他們打擾了其他的顧客用餐。
    付完賬，一扭頭就看見這樣的場景，盧征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如夢初醒般向兩人跑去，伸手就攔住於鶴將他大力拉出了餐廳。
    鄭禮揚整整衣服，就有服務生忙跑上來問有什麼需要，鄭禮揚搖搖頭，在人們的議論聲中也走出了餐廳。
    於鶴覺得自己應該是瘋了，一直勸慰著自己忘了吧，過去就過去了，但這些都建立在以後不會再見到鄭禮揚的基礎之上，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那種想要大哭一場幾乎快要崩潰的絕望如潮水般四麵八方湧來，被困於之中的憤怒，但更多的卻是迷茫。
    原來時間越長，隻會更深刻而已。
    “鄭總……”看到鄭禮揚出來，盧征忙迎上去，鄭禮揚眉頭微蹙搖搖頭讓他先回公司。
    盧征看了看蹲在一旁拿袖子拚命抹眼淚的於鶴，有些猶豫。
    “沒事，你先回去。”鄭禮揚的聲音聽起來顯然已經沒什麼耐心，盧征忙點頭趕緊上車，剛發動車子就看見於鶴已經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就走，鄭禮揚遲疑了一會兒也追了上去。
    盧征雙手把著方向盤，倚在座椅上，長長歎一口氣。
    於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鄭禮揚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鄭禮揚的司機在後麵開著車追上來，鄭禮揚讓他先回去；於鶴走到公車站牌旁邊翻書包找零錢，找了半天隻找出一張飯卡，公車滿載著乘客緩緩駛來，於鶴再掏還是連一塊錢都找不出來，幹脆就想要甩手走回學校，卻突然被一隻手拽上公交，在於鶴驚措之際，鄭禮揚已經投好兩元硬幣。
    於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在擁擠的人堆中奮力地向後麵移動著。
    鄭禮揚也跟著一起向後麵擠去，腦海中想的卻是應該革新公交公司。
    於鶴擠到後門的位置，抓住扶杆，在公交車不穩定的前駛中整個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手幾乎脫力，扶杆有些打滑，於鶴好幾次都差點被公車的慣性甩出去。
    空氣變得燥悶，於鶴望著外麵烏雲壓頂的天空，咬牙用力抓住扶杆。
    鄭禮揚走到他身後，一隻手抓住頂上的吊環，另一隻手輕輕拖在於鶴的前胸，於鶴一個哆嗦，屏住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碰到鄭禮揚的手。
    很難忘記，他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霎時遍布全身，雙手一直沒有停止顫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