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怎會有要拿活人當祭品來供著的神！”
    此怒言一出，眾人皆回頭憚憚相視責罵著君昊的年少輕狂。
    “區區一個外鄉人，你懂什麼！”
    “觸犯了河神即是要遭來水患的！”
    “我就說了不能給外鄉人借宿，你們且聽著他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河神息怒，河神請息怒，保佑我們……”
    聞君昊所言，那被綁在木樁上的少女兩隻杏仁靈目睜得甚大。她怔怔盯著那人群中一身赤色勁裝的少年，見他好似一把烈火，將所有沾上邪氣的土偶木梗皆燒成灰燼。
    那少女的爹親見狀，即是狠下了心來，咬碎一口銀牙，將手中的火把與樁下的木柴緊合著，隻見少女的腳下立即順勢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啊啊啊啊！”少女的赤腳瞬間被火勢燒灼得通紅滴血，她痛苦地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滲人慘叫。
    那慘叫聲在君昊的耳邊環繞久久不絕。“天底下竟是還有這樣喪盡天良的親爹！”他口裏暗罵道。隻見君昊上前大邁一步，正準備抬臂出手相救之時，卻又被身後的一名青年力拽著退了回來。
    後，他聽見了那青年口中說著毫無性情的話，“就算你救下了又能怎樣？我們走後，她仍是要被活祭！俗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那反來被欺壓的，豈不是強龍？”君昊憤憤咬牙回擠出了這麼一句。青年見他如此嫉惡如仇，便也無奈鬆開了拽著他臂膀的手。
    他輕歎了口氣幽幽道：“你會後悔的。”
    那青年恨鐵不成剛的話音剛落，便見人群中有一道紅光衝出，直逼那栓人樁上的少女。
    少女此程正緊閉著雙目，玉白的糯米牙把下唇咬出了滿口血腥，強忍著被烈火焚身，潰皮盡爛的痛楚。忽地，她隻覺得周身一涼，被緊綁在樁上的身子一輕，然後落入了一個溫柔他鄉的少年懷中。
    伴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青澀，滿心的委屈與被灼傷的疼痛一齊湧上，她終是無力昏倒了過去。
    待她漸漸清醒，恢複了些神智，便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龐。隻覺指間所及之處，皆是如水窪般，凹凸不平。原先光滑彈潤的豆蔻之肌，現已是皺如花甲老嫗。
    她雖且還苟活著，但她年少及將來的容貌卻已是毀於一旦。
    驟地，她心如刀絞。睜眼便浮現出了一道少年憤世如火的身影。那少年的麵容姣好，眉眼硬朗如畫，身形輕盈如燕。
    他會厭惡她的這般模樣嗎？
    少女的心思還未來得及向她年少的情郎吐出，便被一浪突如其來的河水迎麵衝刷。她沉在水中的發隨意飄散著，來不及說出的話被河水哽在了喉裏，被淹沒、被埋葬在了魚腹之中。
    “咳，都怨你口無遮攔！現在可好，又得風餐露宿……你把她最後安放在哪裏了？”
    待二人被人群狼狽趕出了河鎮後，便相向從後山而行。青年邊責備著君昊，邊踱步行著問他道。
    君昊卻是對青年的責備一路上置之不理，不以為然。他懶懶回道：“放在了離鎮較遠的一處河堤上……”說罷，他似是在同他爭辯著什麼，忙又添上一句，“我保證沒有人會發現她。她離開這裏就再不用擔心被活祭了！”
    聞他所言，青年隻是挑著略帶悲憤的桃眼瞥了君昊一眼，直搖頭苦笑。
    夜雖總是來臨得叫人措手不及，但卻也有時與人情投意合。
    二人停下了腳步，準備在無月的淺草地上歇息一晚，待明日再繼續上山。
    佇著草地裏由山腰至下望去，可以見到坐落在山腳下的河鎮，而河鎮中的每家每戶床前此刻，都依稀閃有點點燭光。
    似是一片寂寥沉浸在了這個悶熱的夜。
    忽地，一陣風來得比雨還要急，叫囂著呼嘯而至，從山上直吹向山腳下的河鎮。那風力猛如刀刃，竟是刮得君昊的臉硬生生的吃痛。
    “怎麼回事？這風似是不太對勁。”近日明是豔陽盛夏時節，可方才迎麵刮來的陰風儼然臘月玄冰。
    青年對此都一直是緊抿著薄唇，不出一言以複。他清秀的麵容此時已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惋惜之色。
    天上似有悶雷來回地蠢蠢欲動，烏色的雲層厚實地埋著月亮，不透一絲月光。驟地，青年隻覺得周身被一股無形的強橫壓迫力包裹，使他呼吸不暢，心神不寧。
    聽見他起伏不定，輕重不一的呼吸聲，君昊忙關切上前問道：“是不是你的舊疾又複發了？”
    語落，還未等青年回答。便隻聽見山腰似有巨石簌簌滾落而下，那巨石滾動著的沉悶聲響直指向山腳的河鎮，其中還交雜著急湍甚箭的水流。
    “遭了！是水患！”君昊的反應甚為靈敏，忙攙著青年向高處行去。
    待把青年送至了山崖的最高處，他不知為何又忍不住地回頭看了看那遠在山腳下的河鎮。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之大的水勢……那幾乎是一夜之間，河鎮上下全被那突如其來的大水衝垮，連卷著所有人。
    “這便是河神把怒火全發泄到了河鎮上。隻因你拿走了他的祭品。”
    後來，青年向他這樣解釋道。
    “死了很多人。都隻是因為你救走了那少女一人。”
    “我知你心中雖有大善，但卻是善心辦了件極壞的惡事。”
    “在這世上，每樣事物的存在即都是合情合理。倘若是非強製改變它不可，那便是逆天而行，理應要遭到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