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狐十嵐  第二章:蛇百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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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上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路上的行人都撐著傘,來去匆匆。
    一位公子綰著瀑布般的烏絲,身著一襲仙白,踏著輕步叩了叩駱府門上的銅獅環。開門的,是駱家的老管家。
    定睛,那公子麵相如狐妖般絕美,高挑身材餘有八尺,素白一身宛如謫仙,想必定是駱南念著好幾日的情郎,傘主人。那老管家忙向他奉上那把紅到了極致的油紙傘。
    十嵐接過傘,疑聲問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她今日出嫁,正在府中哭鬧。還請公子莫要見笑。”
    “出嫁?”
    那老管家拂了一把白胡,遙遙頭歎氣道:“沒法子,小姐再不嫁去景家,駱家的時日便不長了……”話罷,他見十嵐仍是毫無離去的意願,便對十嵐擺了擺手,意要趕他走。邊趕嘴裏還邊叨叨著,“人老了,話也多了。公子即是小姐的好友,那便就獻上祝福,拿到了傘也請回吧。”話落,他退過門檻,意要合門。
    景家。試問這縣城之內又能有幾個景家?
    “慢!”轉念間,一個封塵已久的名字驟地衝出十嵐的口,“駱小姐可是要嫁給那景家的景栩生?”
    屋內,蜻少正坐在竹窗前品著良茶,悠哉地賞著窗外雨打林葉的美景。心下正疲倦意困之時,便猶見從雨中躥出一抹朱紅的身影。
    那曼妙身影佇在屋前,定睛再看,白皙無瑕的臉上亦有一對妖治如玉的鳳目,隻是若無她口中吐出的烏黑信子,定是位傾城佳人。
    “百妙,打聽得怎樣?”見她風塵歸來定坐在他麵前,他沏了杯茶遞於她。
    那名喚百妙的妖女子朱唇一彎,接過了茶,一飲而盡。道:“你料事如神,何必再用我開口?”
    “有時多有防備也是好的。嗬,駱家攀上的這根稻草,果是景栩生。”
    “你打得什麼算盤,我不太明白。但那景栩生不曾是十嵐的……”百妙話還未盡,蜻少便從床下掏出一隻黑木匣扔給了她。
    打開一看,木匣裏竟是裝著一窩粉嫩白生的老鼠崽。百妙看罷,笑逐顏開,好不邪媚傾城。隻見她先吸氣一口,後猛地張開血口,將那一窩鼠崽生吞至腹。待她心滿意足,才舔了舔朱唇,似鼠崽的血腥意猶未盡,媚笑道:“下次,可能就是我將你一口生吞了。嘻,雖然我舍不得。”話落,百妙力將她的纖腰一扭,很快便消失在細雨中。
    聞她所言,蜻少輕笑著歎了一口氣。
    “若我不被十嵐撕成碎片,你待我死後,一口吞去了便是。”
    鏡子前亦然是一位鳳冠霞披的靈妙少女,隻是平日裏靈動的杏目四周,已是紅腫濕潤了一大片。待眼裏的淚水滿溢出來,少女便用紅袖拂去,反反複複從早至此。她端坐在繡著鮮紅喜字的新床頭,像是待食的家禽般毫無反抗之力。
    明是喚她為小姐卻又至她於此,豈不是諷刺?
    聽見新房外丫鬟叩門,輕聲安慰道:“小姐,別傷心了,那把紅紙傘已經還到原主人手裏了。”
    聞言,駱南這才止了泣,顫顫問道:“那他……是何許模樣?往哪裏去了?”
    “他呀,是位俊美的公子,”聞見駱南止了哭,那丫鬟才安下心來,繼續道:“他就在府前,說是要恭喜小姐您出嫁呢!”
    駱南聽罷,竟猛地站了起來。發上頂著的金鳳冠順勢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丫鬟一聽到動靜,忙推開房門,擔心道:“小姐您哪傷著了?”
    “我要去找他!”駱南不回丫鬟的問,隻是在口裏喃喃不休著,“我要去找他!”說罷,已是下定了決心。她用力推開攔在她麵前的丫鬟,提著紅嫁裙擺,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遠遠地看她像是一團火。她穿過一片百花園,跑過一條長龍亭,邊跑邊嘶聲喊著,在他人看來已是發瘋成顛。丫鬟與家丁一齊擁上攔她,都被她生生奮力推開。待她用盡氣力撞開了駱府那厚重沉實的大門,見到的卻隻是那位不答姓名的青年書生。
    “想來是駱小姐不肯出嫁?”那青年伸出一隻蒼白無力的手,將駱南眼角的淚珠一一撫去。
    駱南見了他,貝齒咬著紅唇隻是哭,許是默認了答。
    見她這般,他似想到了另一人,二人眼神重疊的感覺,讓他心生愧疚。“莫哭,我帶你走便是。”話落,他喚出百妙。
    百妙嘻嘻笑瞧著這位哭得梨花帶雨的俏娘子,黑信一吐,伸手將駱南攬進她的懷裏,轉了兩周,便消失不見了蹤影。
    見此形,門口的丫鬟及家丁已是嚇得驚叫連連,亂了陣腳。
    方才那絕色女子是妖、是魔,那此刻眼前喚來妖魔的青年又怎會是人!
    “快!快去找老爺夫人!讓老管家去報官!”眾人怔怔怒視蜻少,卻因是貪生怕死無一人向前。
    驟地,有一尖銳厲女聲叫囂道,
    “你!是你!”隻見是那丫鬟憤憤指著蜻少斥責,臉上的五官已是扭曲在了一起,“你定是貪圖我家小姐的青妙年華!這才叫妖怪把她捉了去,你,你枉為讀書人!”
    聞她所言,蜻少鄙夷連笑三聲,無奈搖搖頭。倦看這世上俗人與爭,他笑著仰頭望天,順勢嚐了幾滴苦雨。
    “百妙。”再喚出百妙之時,他已是被駱家的下人綁了扔進柴房裏,手腳都動彈不得。估摸著再過會,他們就會將他送去見李堯安。
    待見到李堯安就不太好脫身了,那種自以為清高且不沾世俗的閑官極為難纏。待蜻少想到李堯安那佛祖般悠然的厭惡模樣,便又想起一件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
    “論人在這世上有三種。一是默默承受,覺得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平白一生到老入土。另一種,則是覺得活著就像是在推牌九,不到最後一刻便決不攤牌。更有一種人,他是一塊灰布,無滋味不甚前二者,沒有未來。”
    那時李堯安還隻是個哭得滿臉花糊的童稚,他便對著他說了這些話。形貌年輕依舊,心思浮沉不定的他,論起世俗道理,原來早在這麼久前,已是如此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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