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他和白羽一起站在房間的一角，靜靜的看著走進來的苻堅對著空氣自說自話，甚至……
    他知道，如果沒有白羽的出現，那麼這一切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所以即便是被惡心的胃裏翻湧卻也還是硬逼著自己繼續看了下去。
    苻堅所有的行為話語他都會記得一清二楚，以此來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他曾經麵對的是怎樣的處境！
    至於白羽，他可沒興趣讓這些糟汙的事情汙了他的眼睛，不過看在慕容衝的麵子上勉強看了場戲罷了，當然在看之前，他熬就用法術將自己的視線模糊了。
    從那一天起，他正式的變成了苻堅的男寵，成了他人眼中以色事人的人。
    而他，也在入宮後的第二天，就被心情大好的苻堅“特許”見到了姐姐清河公主。
    當真是諷刺啊，早先他還在憐憫姐姐從公主之尊變成仰人鼻息的妃嬪，而現在，他卻是連姐姐都不如。
    他見到姐姐的時候，姐姐花園正在賞花，哪怕是注意到了他的出現也沒有任何變化，他感覺現在的姐姐就仿佛是一灘死水，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夠讓她動容。
    一時之間他就那樣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敢邁出一步。這樣的姐姐那麼的陌生，陌生到他不敢上前相認。他更加無法想象現在陌生的姐姐會用怎樣的目光看他，不過不論是怎樣的目光，現在的他也無法承受。
    可是最後姐姐還是看向了他，就像一顆石子落盡死水中，驚出的不是水紋而是粘稠而肮髒的惡意。
    姐姐看向他的目光裏帶著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欣喜與釋然，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姐姐情緒背後所隱含的深意，直覺告訴他一旦他深究，他與姐姐之間的情分就徹底完了。
    他勉強的朝姐姐笑了笑，姐姐的目光就轉變成了憐憫與一絲幸災樂禍。那目光是那樣的刺眼，讓他懦弱的選擇了逃避。
    隻是，他不得不承認，哪怕他再怎麼樣的逃避，他和姐姐都回不到過去了。
    多麼可笑，麵對國破家亡的時候，他沒有哭；麵對以身侍人的時候，他沒有哭；可是現在麵對無比陌生的姐姐，淚水就怎麼也抑製不住。
    從今以後，他真的就是一個人了。
    絕望在胸膛中不住的翻湧，一股滔天的恨意幾欲破體而出。
    他恨，恨踏破了他家國的軍隊；恨那些腐化了國家的人；恨苻堅的好色；可是他最恨的，還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弱小，恨自己什麼長了這樣的一張臉讓自己受盡屈辱！他低頭看著自己白嫩的沒有經受過任何磋磨的雙手，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冷靜。
    他怕了。
    今年他已經十二歲，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他能做的就隻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屬於自己的就這樣從自己身邊消失，現在的他，還有什麼呢？
    “你在這兒發什麼呆呢？你有這個時間就不會向我多請教一些問題嗎？”
    他愣愣的看著突然出現的白羽，他想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定蠢呆了，不然怎麼會讓白羽笑出聲來。
    可是他完全不在意，因為他找到了完全屬於他的“東西”，那就是整個皇宮隻有他知道對方存在的白羽。
    這種完全屬於他的感覺………真是令人著迷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以此來遮住自己眼中令人脊背發涼的執拗與狂熱。
    “對不起，先生。我會記住絕對不會有下次的。”
    白羽聽到他的對他稱呼時有點意外，不過隨即他便想起自己並沒有將自己的姓名告知對方，算了，就這樣吧，若是未來他能夠達到他認同的標準，那麼告知他自己的姓名也不是不可以，至於現在，就算了吧。
    “嗯，那就好，從明天起我就開始教導你，今天你就把自己的心態私事全部處理好。”
    他看著白羽再次隱去身形，一股扭曲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他的先生，他的呢。
    “白羽白羽白羽白羽白羽白羽白羽………”
    慕容衝的神色有些癲狂，口中不斷低念著白羽的名字，雙目中猩紅的光芒閃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蠢蠢欲動的心魔，也能感受到被自己深埋心底的瘋狂。
    可是沒辦法，畢竟得知這個名字代表了白羽對他的認可，那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叫白羽的名字。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都還記得自己當時激動的心情。
    那一年，他十五歲，也是他在苻堅身邊度過的第三個春秋。
    在這短短的三年裏，他向白羽學習帝王之術，修身之法，可是白羽從來不讓他涉及有關術法的方麵，他也曾詢問過白羽原因，白羽告訴他，一旦涉及了這個領域，他就不能在幹涉世俗。
    話盡於此，他也就放棄了，畢竟他還想要覆滅苻堅的國家，讓他一無所有後狼狽的死去，他放不下這個執念，哪怕是長生也無法動搖他。
    而另一方麵，他和姐姐衝冠後宮的消息也被廣為傳頌，說他們是“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
    這三年來他真是受夠了別人的憐憫淫穢的眼神，也受夠了宮中女人們的構陷暗害！他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他不現在這個狹隘的皇宮中度過一生。
    隨著他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焦躁。他從白羽那裏學到了那麼多本事，他急切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想要讓白羽因為他而自豪。
    他努力的壓抑著自己，可是他明白，其實白羽已經發現了他的焦躁，隻是他不說破，他也許在觀察，在等，等自己控製不住自己，失了分寸。
    可是他又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呢？他還沒有得知白羽的名字，他還沒有被白羽正式的認可，他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出錯？
    不過上天還是眷顧他的。
    372年8月，一直留在鄴城的秦丞相王猛抵達長安，而這就是他命運另一個轉折的開始。
    就在短短的幾個月後，一件事情的發生給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與他而言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