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白羽也沒有想到最後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他一直以為林夕的目的就隻是見曼珠一麵，畢竟兩個人隻見過一麵，而且還是單方麵的見麵。
    可是林夕是那樣的決絕，在報仇後的每一個夜晚都不惜壓榨自己魂魄的力量也要出去尋找曼珠。
    他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年僅十多歲的女孩子是怎樣承受每日裏魂魄中傳來的疼痛，要知道，那種疼相當於承受千刀萬剮之刑。
    白羽忍不住有些自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來還是有些自大了。
    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盡在掌握，他以為他已經看過了足夠多的生離死別，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人類，卻忘了，這世上最不可控的東西，就是人心。
    曼珠帶走了夢，這很好。畢竟林夕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為的就是這個，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幹涉林夕的決定。
    而且他也相信曼珠會好好對待夢的，那個孩子，本性終歸良善。
    可無論怎麼說，如果當初白羽能夠早點帶林夕去找曼珠的話，也許這一切就會是另一個結局。白羽也為此自責。
    反倒是一直和林夕玩得很好的殘雪，在聽白羽訴說了事情的始末後，平靜的仿佛之前很喜歡林夕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白羽知道殘雪不是冷情的人，為此就更不解他的平靜。
    殘雪知道了白羽的疑惑後主動為白羽解惑。
    “大人，其實您自己也早就察覺了，不是嗎？那個孩子身上的種種異常早就注定了她的未來，如果她沒有遇見您，那麼她可能魂飛魄散也見不到曼珠。可是現在不一樣，她不僅見到了曼珠，還成功的讓曼珠動了惻隱之心和她成為了朋友，甚至願意去照顧她，這樣的結局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殘雪說完這句話後，聲音一頓，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將下麵的話也說出來。
    “況且，況且，您怎麼知道這樣的結局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呢？”
    白羽聞言一愣，一條被他可以遺忘的線索開始清晰起來。
    “畢竟那個孩子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天，從未主動要求您尋找曼珠，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大人，我們的生命如此漫長，再怎樣的離別都會習慣的。”
    殘雪的語氣低落，卻一言點破了白羽因初見林夕時產生憐憫之心而忽略她會耍小心機的失誤。
    白羽歎了口氣，發現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往回退了，算了，這件事就這樣吧。
    在城市最高的大廈的樓頂，曼珠肆無忌憚的坐在邊緣處俯視著整座城市，而在她的身邊是抱著冰激淩一口一口舔舐著的夢。
    紅裙女孩的臉上寫滿了滿足，她時不時的用眼睛偷瞄曼珠一眼生怕這人會將她拋下。
    曼珠麵無表情的無視了女孩的小動作，回想起了林夕口中她們的初見。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尋找白羽，上一次好不容易被她給找到了，她興衝衝的回去告訴主子，卻還是撲了個空。
    主子雖然沒說什麼，可她能看的出主子很失望，她已經記不清那是主子的第幾次失望了。
    她陪伴了主子那麼多年，看他經曆生死離別，國破家亡，看他長大，成才，複仇，變強……
    從她被白羽大人送給主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會是她一生的劫。
    可是她甘之如飴。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她不想看到主子露出那樣悲傷絕望的表情，可是沒辦法，她還不夠強，沒辦法直接搜尋白羽大人。
    看到主子失望時的那感覺簡直糟透了，便在那一日去了黃泉。
    黃泉路旁開滿了彼岸花，火紅的色澤衝擊著視覺終於讓她的心情平複了下來。
    平日裏她就是一個比較簡單的人，在平複心情後很快就找到了讓自己快樂起來的方法。
    她在彼岸花從中不停地走動，聽著這些剛開靈智的花兒們的竊竊私語，聽她們訴說這黃泉路上所發生的趣事。
    忽然，她感覺到一抹強烈到無法忽視的視線，她以為是某個剛踏上黃泉路的新魂被她無意中散發的妖氣迷了心智，便在對方身上烙下了自己的印記，留下了自己的氣息來保護對方，算是她給對方的欠禮。
    隨後她就把這件事給忘到了九霄雲外，畢竟這件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直到前幾天，她意外的在一具屍體上發現了自己的氣息，雖然那股氣息已經非常非常淡了。
    當時的她還在疑惑為什麼屍體上會有她的氣息，還以為世間有另一位彼岸花出現了呢。不過仔細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她這個種族修煉化形極其不易，畢竟她們這一族是黃泉的象征，一旦化形就具備溝通黃泉，知曉過去的能力，就算是她，當年若不是有白羽的幫助也根本不可能成功化形。
    不過一切疑惑都在見到林夕的哪一刻消失，那個孩子看向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崇拜向往和好感。
    隻是稍加思索她就想通了一切，可是那又怎樣呢？
    她很清楚，林夕跟在白羽身邊更好。不像她四海為家，還整天打打殺殺。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是那麼的決絕，她想，她這輩子算是記住這個孩子了，特別是她那雙明亮純粹的眼睛。
    曼珠看著身邊的孩子，對方稚嫩的臉上有著天真滿足和快樂，可也有著令人望而卻步的惡意。
    她知道，那是魂魄戾化的後遺症。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現在也找到了白羽，後邊就沒有她什麼事了，她有大把的時間和夢相處，而她想要一個能夠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已經很久了。
    她會教會這個孩子有關這世間的一切，幫她成長變強，讓她有能力和她一起並肩遊遍六界。
    夜幕降臨，一道白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白羽家的門外。
    可那人影隻是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太陽升起才消失。
    房間中的白羽早上早早的起床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麼，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空曠的房間中才傳出了白羽輕輕地歎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