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獸潮已經過去四天了，眼見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上元節也叫元宵節，是萬家樂千家出遊的日子。往年家家戶戶熱熱鬧鬧的包元宵去鎮上看花燈男女見麵，還要出遊跨橋過河祈求平平安安闔家幸福……可今天村裏麵一點過節的氣氛也沒有——
    說實話經曆了這些糟心事誰還有過節的心思，就連大年期間不發喪的規矩都能打破，這擔驚受怕的日子越發沒有指望了。上元節過起來就更加沒意思，何況村裏麵家裏不是死了人受了傷就是缺糧食，不少的人家恨不得一天兩頓縮減為兩天一頓。即使今天過節也就隻是在熬粥時少摻半瓢水讓粥看起來濃稠點，真正有心思過節的人還真沒幾戶。
    不過這些絲毫沒有打擾到淩家過上元節的氣氛，不管是李升還是秀嬸都認為家裏平平安安沒有出事已經算萬幸了，就得好好的聚聚，團圓了不說還能過節驅驅黴運祭祀供奉各路神仙和先祖。往年淩氏一族三十來家聚在一起殺豬祭祖好不隆重，今年的冬天來得晚各種各樣的事接踵而至，族裏麵各家有各家的難事。
    裏正作為族長體諒各戶也怕鋪張浪費鬧饑荒推遲到清明在一同祭祖，一切從簡各家管各家的。
    秀嬸讓淩陽淩夜帶著安景和李升去他們家過，說起來同族的也就屬他們兩家沒有出五伏了。安景籃子裏除了一海碗鹵肉還有捂得嚴嚴實實的的在炕頭邊保溫發出來的豆芽、年前挖的筍子和捂的韭黃，麵上添了兩三棵白菜蓋麵。
    這些天哪家不是白菜蘿卜湊數？走親戚寒酸些還可以解釋，但豆芽這種需要溫度的東西，在寒風刺骨青黃不接的日子裏出現一點點異常都是打眼的存在，所以就自家有就躲著點兒吧！不然一不小心招惹上是非可不好，饑荒已經可以預見了，不僅怕野獸襲擊更怕道德綁架。就像平白無故的遭了災日子難過大家也是一起難，誰也別說誰也不會嫉妒誰，可一旦有個人在家家啃草根喝西北風時大魚大肉吃喝不愁，哪怕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會讓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安景心裏比誰都明白這些破事兒，而且誰家的東西也不是大風刮來天上掉下的，大哥的賣命錢都動了不就是為了那點糧食嗎？淩夜為了他不受凍夜以繼日試驗燒碳，拚命趕工燒了好幾窯木炭最後留足了分量才敢賣——所以就算為了不辜負家人的心意，不糟蹋他們的良苦用心，他安景絕對不會高調行事引狼入室。
    越想越繞最後算著糧食能夠多久的安景抬頭對著淩陽建議道，“大哥，開春了地收回來咱家自己種吧！”
    “手裏有糧心頭不慌，自己種也好。”李升不由感歎，莊稼人眼裏土地就是根，糧食就是命。
    淩陽看著安景又期待又糾結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裏開始計劃了。不過淩陽不懂安景的心理，他想得比較簡單，雪融化注定晚肯定會要錯過麥子的播種，種下去不一定收得回來，還不如少種地多收些租子。“不行，種下去太晚收不回來。”
    淩夜則不這麼想，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想起安景當初說過的水稻和稻田養魚，水稻需要水這麼厚的雪層一化凍就是現成的水，他們家的地挨著河正好改成田。估摸著能趕上種一季稻子，不至於像擔心麥子一樣顆粒無收。
    “水稻！不種麥子，淩夜，大哥咱種水稻好不好？升叔覺得怎麼樣？”安景小聲的詢問，期待的看著他們三個人。
    淩陽沒什麼經驗，盡管蜀地確實有種稻子的人，他見過但太麻煩搞不懂細節，他隻會種麥子。
    李升倒是會種水稻，但這種氣候變幻莫測不好推測他也不能保證可以種好。所以還是沉默著細細思考，安景不得不把所有希望壓在淩夜手上，帶著萬分期待的眼神看向淩夜。
    淩夜好笑的捏著他的耳垂，“可以商量，不過你耳朵都凍紅了咱去秀嬸那兒再說。”
    那就是可行嘍！在安景看來淩夜是一個穩重的人，不大無把握的仗不說空話，一切都是有章節有條理的計劃好，就像開窯燒碳。所以對於淩夜的商量完全可以理解為可行，如願以償的安景對於淩夜的動作一時不查躲不開硬生生的任由他捏了兩把捏出兩抹嫣紅！
    一行四人再次加快速度走向裏正家，淩陽走在前麵接過沉甸甸的籃子，安景任由淩夜牽著暖手，李升攏了攏衣襟看著安景不住的樂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