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把糧食藏好以後安景整個人都放鬆不少，廚房裏也不再是一味的鹹菜疙瘩蘿卜幹的味道。晚上的油燜冬筍鮮美異常，中午就上火煨著的蘿卜骨頭湯醇厚暖胃，回鍋肉肥瘦相間回味悠長。
    湯足飯飽之後一反往常刷鍋洗碗的動作，把刷鍋洗碗的任務留給了淩夜，反正他也不是奉行君子遠庖廚的書呆子。興衝衝地翻出自己好不容易在雜貨鋪和藥鋪才差不多配齊全的鹵藥的各種組成材料，一種莫名的算不上好聞的味道從安景的香料裏傳了出來——
    淩夜從灶台邊轉過身奇異的看著那一堆草藥香料，“這味道真是不怎麼美好！”
    “哼～等我做好了讓你開開眼界，讓你小瞧我……”，不理他不理他，等他做出來震驚死他們。他配鹵藥這一手可是院長阿姨的家傳秘方，即使少這一兩味配料也是無傷大雅。
    孤兒院裏吃的不是很好，逢年過節才有肉，但院裏孩子太多，那點肉做出來也不夠分，院長阿姨就想辦法做成鹵肉飯分給大家。這樣即使肉少每個孩子也能嚐到味道，更何況院長阿姨的鹵肉飯滋味十足，往往那鍋鹵湯就成了整個孤兒院裏所有孩子的期望。
    他也是愛極了那醇厚回味無窮的鹵湯，院長每年做的時候都是在老湯裏麵加入新的鹵藥熬煮。每次他就積極地申請和院長一起去買鹵藥，一年年下來他也記住了配料，在院長阿姨的教授下也學會了鹵湯的製作關鍵。所以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做出來，雖然不及院長多年的老湯，但是也絕對比市場上賣的那些夠味道了。
    淩陽看著他有些回憶的樣子，想必是想家了。知道他是被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必定是家裏遭了難或是被父母狠心賣了。心裏生出一絲絲的酸澀，不由自主走上前想安慰安景。
    抬頭看著淩陽複雜而又充滿關心的目光，安景有些茫然，大哥怎麼就忽然感性起來，是他不小心勾起了大哥的回憶嗎？
    大哥離家那麼多年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被他不小心勾起了回憶，可是他真的沒做什麼……，於是安景小聲試探的問了一句，“大哥，怎麼了，這鹵藥熏著你了？”
    淩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回答：“沒有。”
    淩夜刷完鍋洗好碗坐過來挨著他們，扒拉了幾下，有些是藥材有些是香料。有部分他還沒見過，估摸著是外來的東西。可是他就想不明白這些到底能幹嘛，看著他家夫郎一絲不苟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張小臉。
    安景瞪大了眼睛像是被驚嚇了的小奶貓似的，貓瞳似的黑白分明的雙眸裏滿是疑惑和不解。“你幹嘛？”
    “陪你玩啊——我家小景好厲害，我幫不了你隻能陪你玩了。”淩夜一本正經的語氣讓安景無語了，這是陪他玩？這確定不是在玩他麼……
    “逗我玩呢？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一邊分鹵藥一邊把多餘的包起來，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淩夜。反觀淩陽，果然是大哥比較穩重。
    “不敢，你是在家當家的，我怎麼敢逗你玩——”淩夜看著他傲嬌的模樣真是愛慘了，雖然嘴上這麼說卻再一次伸出魔掌揉亂了安景的頭發。
    安景人小反抗不過，直往淩陽身邊躲，然後在安景的信賴之下頭上又多了一隻手。大哭，大哥的穩重呢？連大哥也被淩夜帶壞了……
    淩陽還不知道安景對他的印象有了一個極大的改觀，此刻他唯一想法是手感果然很好，比想象中還要好。
    最後新鮮出爐了一個頂著一頭亂毛和被捏得發紅的小臉可憐兮兮的安景，淚汪汪的一邊支使著淩夜燒火一邊吩咐淩陽洗骨頭。淩家兄弟心甘情願的聽著小祖宗分配的工作，沒辦法——誰讓他們把人欺負慘了，淩陽還好淩夜是又捏又抱……
    一個鍋煮骨頭湯，骨頭敲碎成幾節，燒開後小火熬煮。這火候相當有講究，好比這簡簡單單的骨頭湯——大火熬的濃稠，小火才能熬出清湯。鹵水自然隻能用清湯，骨頭湯的好處是充分激發鮮味，這種鮮味是鹵水複合味必不可少的調味。
    鹵水除了鹵藥的不同還有紅白之分，安景做的是紅鹵所以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就開始炒糖色。沒有兩把刷子還不敢炒糖，油下鍋油溫速起開始加糖炒。待到顏色焦黃時一手抬起鍋離火翻炒，鹵水要的既不是苦味也不是甜味這顏色關鍵就在於炒製的糖色。安景忽然想起現代在小餐館打工時老板嫌炒糖麻煩浪費時間全用醬油代替，不僅沒有鹵味原先的味道就連鹵肉的顏色也越鹵越黑……
    他這是做來自家吃的，更是準備留著做成老鹵自然不會放醬油。大可留出一半加少量醬油就能鹵出來更紅的鹵味，短時間內用完也不浪費也不怕發黑。
    炒的差不多了，就擱置一旁離火遠點。給各種鹵藥改刀：草果用刀拍裂，桂皮用刀背敲成小塊，甘草原先買來之前就已經切成厚片，香蔥挽結，生薑用刀拍兩下，紅辣椒剖幾道小口。又將八角、桂皮、陳皮、丁香、山奈、花椒、茴香、香葉、草果，良薑、甘草、紅辣椒一起裝入先前早已縫好的香料袋內，袋口紮牢。
    “馬上好了，大哥把陶鍋給我架火上去，淩夜舀骨頭湯進陶鍋。”安景利落的將將香料袋、蔥結、薑塊、糖色、一起放入陶鍋內，接下來小火熬煮即可。
    淩夜舀好湯看著安景又是撒了半勺糖兩勺黃酒美滋滋的盯著鍋看，愛憐地抬起手幫他擦去晶瑩的汗珠。“這下好了吧！看你忙得和個陀螺似的團團轉，也不知道累。”
    “不累不累，等會兒饞死你們。”安景眼睛發亮宛如天邊的星空，他可是有十足的把握還原鹵味的味道，淩夜和大哥肯定從此淪為他的超級粉絲——看他們還敢不敢嘀嘀咕咕的說鹵藥是做什麼藥膳……
    “拭目以待——”
    “嗯。”
    “……”哼！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令人口齒生津的味道散發出來，而且越來越濃完全顛覆了淩夜的認知，就連淩陽也正視起那鍋鹵湯。
    附近的人家原本吃完飯忙活著明天大年三十的活計，聞到這個香味也是不由自主狠狠咽了幾口口水。我的個親娘誒！啥玩意兒這麼香，這才吃完飯菜裏的那兩片大肉也沒這麼香啊——太要命了，口水是止不住的往下咽……
    不管外麵是如何議論紛紛，早就關起門來的三人是無力關心。安景就著已經成功了的鹵湯分了半鍋出來，加入少許醬油很是紅亮。五花肉來不及上色油炸，隨意汆燙煮熟筷子紮得透了就改刀成四塊掌心大小瞬間放入鹵湯裏。
    “淩陽給我拿三個大碗，每個盛大半碗飯。”安景一邊翻動著肉一邊喚著淩陽，然後發現他家大哥已經善解人意的削了四五個土豆了。
    鹵肉還是帶點肥的好吃，這塊五花肉正好肥瘦相間鹵好是色澤紅亮芳香四溢。也不怕燙趁熱切成2cm大小的小塊，恰好三個碗裏鋪了一層，剩下的兩塊安景又放回鍋裏這樣明天的味道會更好。
    紅亮的鹵肉鋪在難得的白米飯上，淋上一大勺發紅的鹵湯。誰也沒瞎客氣，一口肉下去回味無窮口齒留香，吞下去醇厚的口感還留在舌尖，鹹鮮辣麻個中滋味難以形容。就連肥肉也多了少見的誘人回味隻剩鮮香微辣的醇厚滋潤，全無記憶裏的肥肉膩人——
    看淩夜淩陽的速度就知道了他們對鹵味的喜愛，就連保密費經過鹵湯這麼一泡也是滋味萬千回味無窮，反複有萬千滋味在世家瞬間綻放隻有不停的吃下去的yu望。
    喝完最後一口湯安景自己也吃撐了，果然是還是鹵味開胃，明天得把土豆雞蛋都鹵了，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看著淩夜淩陽把持不住又泡了一碗鹵湯飯的舉動安景笑得像隻小狐狸似的，他就說沒有人能逃得過鹵味的誘惑，果不其然就證明了鹵味魅力無限。“怎麼樣，這‘藥膳’還不錯吧？”
    淩夜不由啞然失笑，捏著安景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點肉。“我說你今天怎麼怎麼這麼乖～感情是在這等著我和大哥呢？信不信我們兄弟倆待會兒誰也不給你暖腳——”
    “大哥才不像你這麼壞！大哥給我捂腳。”信誓旦旦的語氣讓淩夜是又愛又很，這是吃定他和大哥了。
    淩陽不說話，又幹了一碗飯默默地打水燒熱準備洗腳。安景身體弱夜裏腳和個冰塊似的，偏偏又怕燙，非得他和淩夜狠下心來摁熱水裏燙燙，不然者一晚上都睡不踏實。
    安景的腳不大，腳趾頭都透露出一股可愛勁兒。白白淨淨的連血管都一清二楚，圓潤的腳趾頭修剪得更是可愛，小巧玲瓏、握住就舍不得放手。
    把腦海裏的畫麵甩出去，添了幾根柴看著弟弟逗弄著安景兩個人如同孩子似的嬉戲，心裏也有了執著的東西故而充滿力量分外滿足。
    一盆熱水把安景的摁在盆裏把腳燙紅的同時手也紅了，然後默契的一人擦拭倒水一人抱著回房。洗完腳後躺在一張炕上，三兩句聯通，即使不言不語也不會尷尬。生活就是互相了解，不需任何言語的補充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