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時候，院子裏的曇花還真的開了，白色的花朵，繁複的花瓣，細長的花萼，在夜間靜靜開放。
    “曇花一現為君開，誤墜紅塵花酒間。心頭凝落絕情淚，老死花叢亦無言。人生長恨天捉弄，醉生夢死情可堪。欲笑本我人成個，隻把過往戲流年。”宋雨低垂著眼，輕輕念著。
    雖然聲音很輕，在場的人卻都聽見了。夏父夏母露出滿意的笑容。夏夜深自然要大呼小叫感歎一番的。夏晴天卻說要給大家泡茶，把宋雨叫走了。
    “雨，……”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宋雨打斷了。
    “我隻是想到了隨口說的。你不用太緊張。我和我媽的感情向來也沒什麼好。”
    “雨，我們的感情不是曇花，你所期望的親情也不是兒時的曇花一現。”
    宋雨抬頭注視著夏晴天，然後笑起來，“沒關係，既然已經見過這樣的美麗，就不會再有遺憾了。”
    宋雨說得淡淡的，夏晴天卻有種窒息的感覺，說來說去，宋雨也不相信他們兩個能長長遠遠，這種隨時都準備著夏晴天開口說分手的態度，是宋雨自我保護的潛意識，卻是夏晴天永遠無法跨過的鴻溝，他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讓宋雨相信他們的未來是長久的。夏晴天摟緊了宋雨，“雨，國慶的時候我們去見爺爺。隻要爺爺同意，我們就結婚，我把我的父親母親和兄弟分給你。你會有爺爺奶奶，一群叔伯阿姨、堂表兄妹、侄子侄女。你不會再是一個人。”
    宋雨不敢注視夏晴天，他覺得眼睛濕濕的，有些東西就要從眼睛裏出來，他不願，也不敢讓夏晴天看見這個樣子的自己。“夏晴天，你瘋了。”
    “我沒有。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麼讓你相信我不會放開你。”夏晴天能夠感到懷裏的人在顫抖，“雨，答應我。”
    回答夏晴天的是長久的沉默。
    “不急，我們先去見爺爺。然後我會找到你的母親，讓她接受我。雨，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在結婚的那天才真正地結合。即使你想在上麵也沒關係。”
    又是一陣沉默，宋雨終於抬起頭，直視著夏晴天，“不要。”看著夏晴天的臉在一瞬間扭曲了，宋雨有種小朋友偷吃了糖的竊喜，“在上麵太累了。”
    有誰因為這種願意成為0的？夏晴天蕩漾著開心的笑，把宋雨摟在懷裏不鬆手，“雨。我真想現在就要了你。”
    “你說過要等到結婚那天的。”
    “嗯。明天我就去安排見爺爺的事情。”
    中秋節離開國慶也就兩三天的時間，夏晴天直接買了動車的商務座，票價都快趕上機票了。宋雨有些心痛，夏晴天說坐飛機算上路上來回的時間和在機場等候的時間，還不如動車來的快。這麼短的時間裏，夏晴天居然神奇的訂到了賓館，還是五星級的景觀房，雖然宋雨不清楚首都的賓館能有什麼景觀欣賞。
    “有種房間叫園景房。”夏晴天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解釋。
    “你動作太快了，我都沒時間去買圍巾。”
    “奶奶喜歡香水，明天環球開門，我們就去買。爺爺的話，你把這個送給他。”晴天遞過個文件袋。宋雨好奇地打開，裏麵居然是《小沙丁》的手稿。
    “是這個把我拐走的，你送給爺爺，他一定會喜歡的。”
    宋雨沒有追問夏晴天手稿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夏晴天為他安排好了一切，讓他忐忑的心有了一份堅定，這些已經足夠了。
    下了火車，直接去了賓館，在賓館裏用了晚餐，米其林餐廳果然名不虛傳。夏晴天打電話和爺爺約好第二天去看兩位老人。
    他們是打車去的。宋雨正襟危坐著，兩隻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成拳，夏晴天感受到他的緊張，不停地安慰他：“你放心，我喜歡的東西，爺爺都會喜歡的。爺爺脾氣很好的，他要是生氣，你也不用擔心，他一定是嚇唬人的。爺爺最愛我做的蛋糕，他要是不乖，我就不做蛋糕給他吃。何況還有奶奶，爺爺最聽奶奶的話了。……”
    “哈哈哈哈。”宋雨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不要再說了，讓我想到葫蘆娃，每次都爺爺爺爺的叫個不停。”
    夏晴天掛著笑看著宋雨，宋雨突然意識到夏晴天是在逗自己，他別扭地轉過頭去，心情卻輕鬆很多。
    車子停在一條小巷口。下了車，順著小巷走，盡頭的地方隻有一個院子，門口居然有警衛員執勤。顯然他們已經收到通知，和夏晴天核對了身份，就放人進去了。
    夏晴天拉著宋雨往裏走，結果沒走幾步，宋雨停住了腳步。夏晴天回頭，帶著詢問看著宋雨。
    宋雨冷著臉，“夏晴天，這裏誰住？”
    “我爺爺。”
    “你爺爺是誰？”
    夏晴天噎了半天，“某個部長。”
    “所以，你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隻不過是官三代？”
    “我不是……”
    “你不是有意騙我的，隻是沒有說。”宋雨語氣平淡，不帶喜怒。
    “雨，我隻是怕你覺得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想我們還沒有開始，我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宋雨看著略顯緊張局促的夏晴天，嘴角牽扯出一個弧度，像是在笑，卻難看之極。“我沒有怪你，其實你真的一直沒有瞞我，從你是流光的老板，到夏太陽能夠娶到宗政氏；從歐陽嫣然對你的熱情，到長假期價還能隨便訂到賓館，有心的話早就知道你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傻，從沒有想過而已。”
    宋雨直視著夏晴天，眼睛一眨不眨，不錯過他任何細小的變化，像要把人看穿。夏晴天覺得自己就像黑暗的幽靈被強製暴露在陽光下，渾身灼痛，呼吸停滯。
    宋雨伸手捏住夏晴天的鼻子，“害怕了？”
    夏晴天點頭，鼻子還被宋雨捏著，牽扯著，又酸又痛。
    “說話。”
    “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底氣不足的聲音和平時那種低沉魅惑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宋雨終於笑出來。“妮子沒有告訴你我在話劇班學了三年，參演的兩部作品都得了獎。”宋雨鬆開手，幫著夏晴天揉鼻子，“給你個機會，還有什麼沒有坦白的？”
    “我爸爸是長子，在機關裏幹過很長一段時間，幫爺爺的忙。後來爺爺的各方麵都穩定了，他才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成為老師。我哥的母親和我爸爸算是政治聯姻，不過兩個應該是相愛的。他母親是生病死的，後來我爸在學校遇到了我媽。夏太陽的媽媽是家裏的老大，是個外交官。其他的叔叔阿姨，從政的，從商的，都有，甚至不乏黑白兩道通吃的。彙報完畢。”夏晴天把宋雨緊緊箍在懷裏，“以後不要這樣嚇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