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夏晴天連著住了兩晚，到第三天宋雨公司已經放假，那天本來也應該是夏晴天回家的日子，可是夏晴天還是來了。
    “你不是要回家嗎？”宋雨有些不明白，春運的時候，要回次老家並不容易。公司裏那些要回家過年的同事早八百年就去排隊搶火車票了。
    “我和家裏說過了，今年大年夜才回去。反正所裏也要到大年夜才放假。”
    “那你的火車票呢？春運期間，買票很難的。”
    “火車票？”夏晴天笑起來，把看著他笑容發呆的宋雨拉到懷裏，“我應該說回老宅，而不是老家的。”他低頭想要親吻宋雨，卻被宋雨狠狠地踩了腳，夏晴天吃痛鬆了手。
    “你丫的就是故意的。今天吃完飯，你給我滾回去。”
    夏晴天當沒有聽見，“大年夜，我送你回去，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少多事。”想到就要回家，宋雨的眉頭不由地微蹙。
    這細小動作沒有逃過夏晴天的眼睛，他大約猜到了這幾天讓宋雨煩惱的事情。明明很喜歡家的感覺的人，卻害怕著回家。如果是因為出櫃，而遭到家裏的反對，弄得有家不能回，那麼現在也不用愁回家的事情了。過年要回家，卻又害怕著回家，那個家裏發生了什麼，又有著什麼？夏晴天也不由蹙起了眉頭。
    一根肉嘟嘟的手指落在了夏晴天的眉宇間，按平了眉間的褶皺，“真難看。”
    夏晴天的心重重地跳了一拍，他把宋雨重新環住，吻住他的雙唇，用舌尖挑開唇齒，長驅直入，與宋雨的舌糾纏在一起。宋雨在短暫地僵硬之後，也給出了回應。
    “雨，雨，雨。”夏晴天貼著宋雨的耳朵的輕聲喚著宋雨。
    宋雨覺得身上燥熱起來，混蛋，又來這招，在理智徹底崩潰之前，他拉開了和夏晴天之間的距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地鐵直接到小區門口的。”
    宋雨的口氣堅決，夏晴天知道自己再糾纏隻會讓宋雨討厭自己，他揉揉宋雨的頭發，“好。”
    話是這樣說了，夏晴天心裏卻不踏實。這些天和宋雨在一起，他明顯感受到隨著大年夜的臨近，宋雨越來越不安。這些天宋雨不會拒絕夏晴天的親密舉動，當夏晴天對著他摟摟抱抱親親的時候，通常都會得到宋雨的回應，宋雨就像是害怕著夏晴天會消失一樣，對他的所有要求都采取妥協合作態度。這讓夏晴天心痛，他覺得這和過年宋雨要回家有關係，他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害怕回家。而如果宋雨真的是在害怕回家，那麼那個所謂的家曾經給過宋雨如何養的傷害呢？夏晴天覺得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腦子裏反反複複的都是這些事情。想問，又害怕傷害宋雨，不問，隻能幹著急。
    夏晴天一直賴到大年夜的下午，把宋雨送到了地鐵站，才和宋雨分開。地鐵到站的時候，還沒有到晚飯的時間，宋雨坐在地鐵裏刷朋友圈，看電子書。一直到6點半的時候，他才出了地鐵站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宋雨深呼吸了好幾次，用手輕輕拍了拍臉，才終於有了足夠的勇氣，打開了家門。
    “媽，我回來了。”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宋雨的臉上已經帶著微笑。
    屋子裏隻有電視機的聲音，並沒有人回答宋雨。宋雨無奈地歎口氣，實在不知道推開門沒有直接麵對母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換了鞋子，宋雨直接去了廚房。廚房裏年夜飯已經準備地差不多了，隻有兩三個熱炒需要現燒。宋雨把背包放到自己房間，又去了陽台，母親果然在陽台上擺弄著花花草草。
    已經過了50的母親連一根白發都沒有，身材和皮膚都要遠遠好於同齡人，如果不說，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母親隻有40過一點。宋雨的母親一直很注意保養自己，而這總是讓宋雨覺得難過，她知道母親如此細心地保養，完全是出於對父親的恨，她努力保持著最好的姿態，固執地期望著有一天父親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會後悔，後悔當初拋棄了她。是的，母親恨的從來都是父親拋棄了她，而不是父親拋棄了他們母子，宋雨一直相信著，對於母親來說自己是多餘的。
    父母是在宋雨上托班的時候離婚的，三歲的宋雨一夜之間沒有了父親，不僅失去了父愛，也失去了母愛。小的時候，宋雨拚命地努力，希望用最出色的自己來彌補母親失去父親的痛苦。後來他知道無論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換回母親對自己關愛，他就開始隨波逐流，變得中不溜秋的，不是最好的，也絕不做最壞的。他害怕和母親相處，這意味著永遠的冷場，而他還不得不扮演乖乖牌，裝成乖巧懂事的樣子。即使知道母親永遠不會給他一個好臉色。
    “媽，我回來了。洗好手，我就去把桌子擺好，然後把那幾個菜炒了。”宋雨站在陽台的門口，和母親保持著距離。
    就像預想的那樣，宋雨沒有從母親那裏得到任何回應。他當做母親已經給了答複，轉身洗手，擺桌子，炒菜。等都弄好了，宋雨的母親已經坐在桌子邊，宋雨給母親和自己到了一小杯五糧液，等著母親動手夾菜。
    宋雨的母親吃了第一口菜，宋雨開始動筷子。宋雨的母親一直沉默著，宋雨則一直說著他這一年裏的事情。自從上了大學，宋雨搬出去之後，每年隻有過年的時候他才會回家。他把自己偽裝成很忙的樣子，然後在吃年夜飯的時候，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一年裏發生的事情，好像自己真的忙得沒有空回家一樣。時間一長，他和母親的年夜飯就變成了這樣。母親從來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在母親的冷淡之下，宋雨甚至能肯定母親看穿了他的謊言，母親從來都是精明的，不戳穿宋雨，隻是因為沒有必要。
    工作彙報做到10月份的時候，宋雨的母親終於出了聲，“一會兒給你外公外婆打個電話問好。”
    “哦。我不會忘記的。”
    這也是大年夜的保留節目，而這兩句對話意味著，這頓年夜飯宋雨的母親已經吃完。宋雨看著春晚，可著勁地吃。年夜飯，全雞全鴨，整隻的蹄髈，魚，全家福湯，是必須的，還有些其他的菜。這些宋雨必須在初二出門以前都消滅掉，對於他來說是個不太輕鬆的任務。什麼時候吃完，什麼時候宋雨就能逃離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