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裏】
    有一句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還有一句話叫“禍不單行，倒黴活該”，另外有一句話叫“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總結來說那就是“人心都他媽是婊子養的”。
    我他媽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富有人生哲理過。
    【表層】
    三天之後，裴謹楠的酒沒有了，所以早上醒來時難得清醒，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被一陣嘈雜的聲響吵醒，破門而入的是自己的母親。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母親滿眼血絲蓬頭垢麵形容憔悴的樣子了，實則更甚，活像是老版鬼片裏活活被人折磨死的女鬼跳出來吃人。
    裴母抓起還在睡夢中昏昏沉沉的裴謹楠，拎著他的領子，狠狠扇了他兩巴掌。
    “你……你！你真是好樣的！”裴母歇斯底裏的怒吼，把昨天的經濟報紙摔在裴謹楠的臉上。
    裴謹楠被扇醒了，拿起報紙看頭條。
    兩個男人赤條條的滾在一起，沒錯，其中一個就是他。
    什麼新銳企業富二代作風問題嚴重，又說打壓社會奢靡享樂之風，這都沒錯，誰叫他裴謹楠就是這麼個貪圖享樂胸無大誌的敗家子。
    隻是後來又扯到什麼裴母賄賂上位，官商勾結，手上不幹淨。
    這年頭，哪個有點底子的沒有些糟心事？
    大概是風頭太盛，被人當了出頭鳥，代罪羊。
    【表層】
    當天股市大跌，若幹項目全部擱置，畢竟政府出麵立了典型，誰還來趟這渾水，恨不得從沒見過。
    裴母這天還去了公司，結果不到半天铩羽而歸。
    裴謹楠用撐衣杆微微挑開窗簾，從細小的光縫中窺見裴母用報紙遮著臉，獨自一人擠過層層疊疊無冕之王的話筒攝像機和錄音筆，跌跌撞撞差點數次跌到。
    裴謹楠眼圈渾身抖得像篩糠，眼圈紅的像浸了血，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心，掏了自己的肺，拽出自己的腸子，血淋淋的全丟出去砸在那群人身上，衝他們喊：“我有病，我惡心，我人畜不如傷風敗俗！他媽的，那關我媽什麼事！！”
    門開了，人言鼎沸的喧鬧混雜著哢哧哢哧的拍照聲像無孔不入的蛇鑽進裴謹楠的耳朵裏，身體裏。
    裴母關了門，室內又安靜下來。
    裴謹楠脫力的放下撐衣杆，室內一片昏暗，貓叫似的哭聲小心翼翼的從玄關傳過來。
    他母親就算是被他父親背叛而離婚也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現在卻哭了。
    那哭聲稱得上安靜，卻比任何嚎啕大哭更來的錐心刺骨。
    哀莫大於心死。
    【表層】
    裴母早已經不年輕，後半生把一切堵在事業上，結果天不遂人願。
    年輕時她大小姐脾性，有一點不對胃口的地方就棄之敝履，不置一詞。
    但終歸對裴謹楠還是愛的，隻可惜拉不下臉。
    否則也不會離了婚，還願意帶著孩子生活打拚，自食其力。
    可一切就差在這拉不下臉上麵，裴謹楠不像她想象的乖巧聽話。
    她隻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溫順可愛，殊不知那也是需要教導的，而非一味的打罵。
    越打越刁鑽，撒謊從來不打草稿。
    經曆了半生艱辛才知道，原來教育孩子比養條狗難多了。
    可是這個時候，裴謹楠早就長大，還能怎麼管？
    之前未置一詞，現在殷勤有佳，平白遭人嫌，孩子不跟她親近，就更容易發生這種情況。
    一時不知所措，恍然若失，悔不當初。
    幹脆放養先看看。
    ……
    直到最後，裴母還是痛恨自己沒有讓裴謹楠幸福。
    【表層】
    裴謹楠頭重腳輕的走到裴母麵前，裴母癱坐在地上，掩麵哭泣，身形瑟縮，像遭受了火炮攻擊後的斷壁殘垣。
    裴謹楠跪在地上：“媽，我才知道我是同性戀。對不起……”
    裴母好像沒有聽到，還是哭。
    灰暗的光線中隻剩下壓抑的啜泣。
    過了很久，裴母突然說：“你父親也是。”
    裴謹楠如遭雷擊。
    這他媽就是現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