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鉤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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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提山有鉤蛇,長七八丈,尾末有岐,蛇在山澗水中,以尾鉤岸上人牛食之。——宋李石《續博物誌》
日落月升,周而複始。
正是乍暖還寒時,人們卻都迫不及待脫去冬裝換春裝。
晚風帶著微涼,吹散了花香,吹散了海棠,吹不散人群餘熱,熙熙攘攘,遠處夜市正濃,黑色的背景下一切不完美被忽略,唯剩下人潮湧動。
鬧市間,有女子雙目瑩瑩如皎月,發間鑲著點點海棠,豔壓群芳。人群之中一陣騷亂,少年兒郎正值血氣方剛,互相推搡調笑,一時無人敢上前。
吵嚷聲不絕於耳,女子置若罔聞,人群你推我我推你,瘦小男子被擠搡出人群,廣袖在半空揮舞下意識就抓住身旁一人,堪堪穩住身形。
剛準備向其道謝,女子星眸流轉,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臉上,隨著她這側目,耳鬢一朵海棠隨風而下飄入袖中。
他下意識便吟出:“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正是道出眾人心中所想。
她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婦人集市挑菜般的神情,顯然是完全沒聽懂他話中含義。
瘦小男子這才想起還抓著人姑娘的手,滿臉通紅,說:“謝,謝姑娘施以援手,才免得小生失足跌倒。”
她又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詞,輕輕一甩脫離了桎梏,就這麼走開了。男子留在原地,看著佳人遠去背影,又想著自己方才還搭著女子腕間,心中不免失落惆悵。
將夜市逛了遍,路人或多或少,手中都拎著一兩件,那名女子依舊兩手空空,看來是沒有尋到稱心的。
她心中也是大為不快,好幾日不曾尋到稱眼的獵物,焦躁地她四處張望,驀然回首,剛才那個瘦小男子,還跟在後頭,不近不遠,看到她回頭慌忙佯作閑逛,在附近貨攤上挑挑揀揀。
嗬,送上門的鴨子,不要白不要,隻是這鴨子著實瘦了些。她收了心思,也不再看其他,隻是一路向前,慢慢淡出人群,身後,人影時遠時近,一直跟隨。
行至無人處,女子止步不前,等著來人慢慢走近。她驀然回首,對著來人嫣然一笑,豔麗如女鬼。
簡陋的小屋,用茅草搭成,屋內暖意正濃,隱隱聽見男子的喘息聲,像是被勒緊的急促喘息。
光潔的臂膀上耷拉著一個腦袋,一會幻作人形,一會吐出長長的蛇舌掃向空中,長約二十米的蛇身纏著男子寸寸收緊,男子逐漸窒息。
屋外野風四起。
同時,沈府內,黑影鬼鬼祟祟,一頭紮進草叢,使勁蠕動著身體,隻餘下一個圓滾滾的屁股騰在半空。
她動了許久,終於在“咚”的一聲之後,並吃了一頭牆粉,才頗為狼狽地鑽出半截身子。
暗自慶幸這月黑風高,沒人看到自己尷尬窘態,下一秒景燁不知從哪竄出,居高臨下地欣賞沈芯這一臉狼狽。
他裝模作樣地用手撣了撣衣角,戲謔道:“沈姑娘,需要幫忙麼?”
可是嘴角一抹奸笑卻怎看怎的也不像真心,這貨絕對是瞅準了時機來嘲笑她的。
看了看自己,一半在洞內一半在洞外,絲毫動彈不得,如此情形她也隻好沒出息地回了一句:“要…”
隨手捏了個口訣,卡住沈芯胯骨的那塊磚頭,稀稀落落地碎了個徹底,在她半是詫異半是仰慕的目光下,景燁的形象忽然變得高大。
“大師,姑娘我有眼無珠,沒想到您老是深藏不漏啊。”由原來的小道士變成大師,其他本事沒有,這見風使舵的本事她倒是學了個精通。
“這年頭有本事就得露啊,大師我跟你說啊做人不能太謙虛。欸,我還沒說完呢,怎麼又跑了。”一抹一手的粉灰,將那張臉毀的慘不忍睹。
似乎是習慣了她的自言自語,他鎮定地走在前方,突然“噓”了一聲,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煞是好看。
沈芯立馬噤聲看向周圍,四麵無人。
“你聽。”大晚上的都回房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往哪兒聽?
隻有對麵二丫房中還傳出幽幽冷光,房內燭影搖曳,打在紙糊的窗子上,在漆黑一片的環境中顯得尤其突兀。
沈芯不知覺地攥緊了衣角,妄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些什麼。
景燁一個回眸,溫潤的目光在黑夜裏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莫怕。”
她抖著嗓子,說:“誰,誰怕了。”
死鴨子嘴硬。他頗為無奈地抽了抽被沈芯攥住的衣角,“可是我的衣服快被你揉爛了…”
窗戶被輕輕地推開了條縫,兩道影子貼著窗簷朝房內觀望。屋內每一處皆充斥著女性的柔美氣息,
屏風上描著牡丹花開,豔麗非常,桌上墳著的香爐緩緩騰出的餘煙嫋嫋,惹得房中人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難辨。
少女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木梳梳理著長發,整個房間都彌漫著夜晚的寂靜與慵懶。
本是一副美好地讓人不忍打擾的畫卷,沈芯不知怎的搓了搓手臂卻感覺有點冷。
景燁的臉一半被燭光打著,一半隱在陰影裏,線條柔和,抿著的嘴唇透出不一般的嚴肅,兩種氣質在他身上矛盾地結合。
“見鬼了,什麼破天氣都五月天了這麼冷。”
“嗯,是見鬼了。”
“你說什麼?”
“噓…”
“……”
又等了約半柱香時間,皓月當空,陰氣愈重,房內一點動靜都沒有,某人耷拉著眼皮磕著窗簷就快睡著,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憑著第一感覺就想往熱的地方靠,最後隻差鑽進景燁懷中。
就在一個閉眼即將睡過去的時候,景燁突然說到,“你看見了麼?”
“看見什麼?”
“給。”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你把這個塗眼上。”
沈芯嘴裏嘀咕著什麼玩意,倒出的黑水汁水糊了一手。她嫌棄地往眼皮上隨便塗了兩下。
他又指了指房內,在原本空蕩蕩的空地,一個白影飄在半空,側對著鏡子映著半麵鬼臉蒼白的滲人。
真的是用飄的,長裙下她沒看到腳…嚇得她兩腿一伸,差點叫出聲,但這種情況畢竟還是沒有發生的,因為她已經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一句整話皆吐不出。
還沒等她敢再看上一眼,就聽得景燁一聲“不好!”
白影已經化作一團白霧竄入靈台,二丫梳理頭發的動作好像是停了一瞬之後又繼續,完全看不出一點異常。
隻眨眼間,景燁已提著不知從哪變出的桃木劍,輕嗬一聲,帶著破窗之聲飛入。
少女轉過身來,一雙眼神帶著死一般的寂靜虛無,望你一眼便覺陰氣撲麵而來。
沈芯腦中什麼都沒想,隻是突地冒出兩個字:完了。
雙腿本能地想往回跑,但剛跑了幾步,卻又猛地收住腳,折了回來,乖乖地找了個角落,蹲著觀戰。
房內景燁和那個女鬼你一個勾拳我一腳,打的熱火朝天,兩人不斷交換位置,在窗上投下纏繞的剪影,外人看來不帶半點凶險。
沈芯起初還看著很是認真,後來看著看著竟隱隱有些睡意。
他們這一架打的著實長了些,打的天際隱隱泛起曙光,估摸著這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天就能大亮。
天將大亮,女鬼也終是按捺不住,招式越發狠厲起來。
景燁看準了時機,不要命地迎了上去,就在女鬼即將得手的一瞬,指尖一捏化出一道黃符,上麵隱約還能看到用黑色墨水畫著的字,就這麼輕飄飄的貼上了光潔的腦門。
女鬼=整個人失去生氣一班,倒入懷中,他知現在剩下的就隻是這身軀原來的主人了,遂收了劍,撤去了周身一股殺氣。
天已蒙亮,清晨的鳥鳴帶著朝氣,窗外身影,縮成小小一團,在睡夢中不自覺地皺著眉,被淡色晨光罩著,分外寧靜。
景燁搖頭但笑不語,這姑娘若是能一直這麼安靜便好。
山中,霧氣還未全部散去,就有人早早上山砍柴,不想沙石沾了寒氣,不留神就滑了一跤。
拖著傷腿,隻得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途中經過一座茅草蓋的屋子,便想著碰碰運氣,或能討到些傷藥。
“扣扣,扣扣”,連敲了好幾聲,還是無人應答,難道正巧遇上主人外出。今兒個自己的運氣也著實差了些。
一路走來,腿上的傷口,已經隱隱有些化膿,若是感染發炎可了不得,窮苦人家那是一點病也生不得的。
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便推門而入,一般人家都是由門栓栓住,這山野中鮮有人來都是不大防人的。
徑直走進屋內,大門一開,幾處坡口,穿風而過,帶來厚重的灰塵氣,有些嗆人。
一平如洗的房內,看來空置許久的樣子,一點人氣都沒有,砍柴人有些沮喪,拖著傷腿欲走,最後還是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餘光瞥見內室床上拱起,有人的樣子。
於是大著膽子上前打招呼,連喚幾聲仍不見其有絲毫反應,他隻好又走進了些,定睛看去,才把情景看了個清楚明了。
床上的人衣不蔽體,渾然是一具被抽幹的男屍,嚇得他當場跌坐在地,哪裏還顧得上腿傷,一路跌跌撞撞,好幾次又差點摔上一跤,一路顛簸下山,索性沒再出意外。
作者有話說:
這章碼了有三天,
作者我又是個強迫症,
每張字數都得超三千,
卡文卡的我差點尿頻尿急尿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