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塵顧朝 第四十四章 邪魔重生掀腥風 毒帝握權續血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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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滅千寒第一次以受刑的身份進入鎏火池,颯雪宮有宮規,凡觸犯宮規遭受鎏火之刑的弟子在受刑時都不能使用內力護體。所以盡管滅千寒曾用著鎏火池懲罰過無數颯雪宮弟子,對鎏火池也無比熟悉,可那都是建立在以颯雪寒掌護體的前提下。
而此刻,他站在鎏火池前,褪去上半身的白衣,感受著難以承受的熱度撲麵而來,灼燒他的每一寸肌膚。這也是第一次,他在入颯雪宮後渾身布滿汗珠,隻覺得仿佛隨時都要倒下。
“宮主。”
石門從外麵打開,一身青衫身量中等的男子走進來。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可眉宇間透著一股難言的滄桑,眼睛仿佛不可捉摸的深潭一般烏黑漠然。他走到滅千寒身後,單膝跪下,抬頭看向滅千寒赤裸的上身時,眼中帶著難以言喻的炙熱而隱忍的光芒。
如果此刻滅千寒能夠回頭看一眼,一切的端倪自然而然就會被發現,那麼之後他與煞提之間所有的苦難也就不會發生。
可他依然隻是連頭都不回,隻是漠然道:
“不是命你去照顧煞提並教他心法口訣嗎?來這裏幹什麼?”
大概是滅千寒的語氣太過決斷,男子的本是極強氣勢在滅千寒麵前也瞬間敗下陣來,他低下頭,柔和地說道:
“宮主,遊逸放心不下您,您從未收過鎏火之刑的苦,萬一十五天中遭遇什麼不測……”
他的一番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滅千寒不由分說地打斷:
“我交給你的事情是照顧煞提。你隻需知道,若是煞提少了一根汗毛,有一點不開心,下一個遭受鎏火之刑的人就會是你。”
說到煞提,滅千寒終於轉過身。他渾身布滿了晶瑩剔透的汗水,白皙的整個人後麵是欲飛衝天的火舌,及腰的頭發沾濕在腰間,與肌膚交纏在一起。他並不似莊儲那般高大精壯,雖為一母同胞的兄弟,相比之下確是纖長而陰寒的,而不是莊儲莊赫那樣完全的男子漢。也正因為如此,才使他有一種奇異的絕美,在薄薄的肌肉下有那樣撼天動地的內力,這樣的滅千寒,使人覺得致命的誘惑。
然而這樣絕無僅有的一個人,他的全部私心都是向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齒小兒的。
遊逸的頭埋得更低,青衫袖子下藏著的手不由得攥成了拳。
“是……弟子謹記在心,定不會讓煞提師弟受一丁點的委屈。”
與此同時,在滅千寒的寢殿內,煞提正獨自收拾著滿地的瓷器碎片。他換了身滅千寒的衣裳,穿上去鬆鬆垮垮的,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般,別扭又難受。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穿滅千寒的衣裳,實際上滅千寒早已命人為他量身定做了數不清的衣裳,那些衣裳的材質,是他隻在皇宮裏才見過的。而此時他身上的衣服不過是平凡的布料,是滅千寒隨意放在床上的。可是他穿著,哪怕隻是感受到一點點滅千寒的氣息,都會讓煞提在這個冰雪世界裏感覺到安心。
就這麼心不在焉地邊發呆邊撿拾碎片,煞提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劃傷了手指。感覺到疼痛之時,血已經順著手指浸濕了他的袖子。煞提看過去,很深的傷口,不包紮是絕對不行的。
“呀,公子,你怎麼收拾起這些東西了?若是宮主知道了我可怎麼交代!”
煞提正準備起身包紮傷口時,碧瑤嘰嘰喳喳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闖進了門,直奔著煞提的手指而來,心急得腳步都無法停下:
“宮主去鎏火池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你,不能讓你損傷分毫,可宮主前腳剛離開你就受傷,這十五天你可讓奴婢怎麼熬過來啊?照著宮主無法無天寵著你的性子,為你過個生日都不惜撤走颯雪宮所有的守衛,觸犯宮規受鎏火之刑隻為了讓你見四皇子一麵,這要是知道你在我手裏受傷了,那下一個遭殃的一定是我!”
碧瑤的語速極快,和平時一樣讓人聽不出個數,就像她冒冒失失的個性一樣。煞提本是習慣了的,一般時候聽她說話也隻是含糊地聽個大概,半聽半猜便能理解她的意思。可是今天碧瑤的話,卻讓煞提如平地驚雷般呆楞了半天也不能理解。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為了給我過生日,不惜遭受鎏火之刑?師父不是去閉關修煉了嗎?關鎏火池什麼事?有關莊儲什麼事?”
煞提一把抓住碧瑤的手腕,傷口撕裂得更加深,慢慢沾染了碧瑤的衣裳。但他已顧不上傷口的疼,瞬間露出淩厲逼人的氣勢,完全沒了平時溫和無害的模樣。碧瑤霎時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登時變得煞白,支支吾吾地含糊不清:
“煞提……我……宮主不讓我說……”
換換閉上眼,煞提努力平複著震動的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鎮定。不到片刻,他甩開碧瑤,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寢殿。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煞提在無盡的冰雪回廊中奔跑,他穿著屬於滅千寒的不合身的衣裳,每一步都一個踉蹌。
滅千寒,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阻止我偷西異國王的寶貝,又通過自己的力量治好莊儲的腿,然而又要以我為籌碼逼迫莊儲奪取皇位。本以為你隻是為了權力和江山,機關算盡引得莊儲莊赫互相殘殺後坐收漁利。可是,你為何又對我這般好?為何對我好到讓我愈發依賴你,貪戀你給的沉默的可靠?
“你下去吧。”
鎏火池不斷升溫,滅千寒已經踏在池子邊上,對遊逸下逐客令。
遊逸緩緩起身,不舍地轉過身,然而在下一秒,一道白影就在他身邊劃過。然後,他看到他無比嫉妒的那個孩子,對他無比崇拜的宮主做著他這輩子都不敢對宮主做的事情。
煞提一把將滅千寒拽下來,握著滅千寒的手腕,質問:
“不是去閉關修煉嗎?你為什麼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