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塵顧朝 第三十二章 仁武成煙隨風逝 一脈大業落狼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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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兒他為了治我的腿,答應做颯雪宮主的徒弟,現在被留在了颯雪宮。”
一句話出口,莊儲的臉上便受了臨安重重一拳。臨安的身上還披著從前為煞提做的大氅,眼中的憤怒含著淚。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煞提一心留在你身邊,我與他青梅竹馬十六年,不敢損他傷他一絲一毫,恨不得分分秒秒看著他不讓他受一點的委屈。可他卻隻願為你而義無反顧,你怎能害他落入那種地方?!”
莊儲受了這結結實實的一拳,臉色卻絲毫不變。他靠近臨安一步,與臨安平時。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不讓江山落入莊赫的手中。若是他真的做了皇帝,那我也要從他手中奪得皇位。”
這一夜,邊疆自入冬以來便一直大作的狂風竟然息了,處於雪山之巔雲層之中的颯雪宮看上去也不再那麼的高處不勝寒,像是一座誤落凡間的神殿,靜謐而神秘。
煞提抱著膝蓋坐在滅千寒的床上,門外是把守的丫鬟。他寥落的目光靜靜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滿腦子全是莊儲。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滅千寒拎著食盒走進來。大概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總是懸殊的,有的人打娘胎裏便出落得器宇不凡,就算拎著食盒也像是手握寶劍一樣瀟灑無雙,渾身都是掩不住的光彩。旁人看去自是豔羨不已,唯有當事人不自知。但是也許隻是一身光彩,卻得不到眼前人的注意,便也沒了意思罷了。
煞提知道定是滅千寒進來了,連頭都懶得去抬,隻等著那雙熟悉的腳進入自己的視線。果然,那雙不染纖塵的雪白鞋子在眼前站定,頭頂也響起他冷若冰霜的聲音。
“吃飯。”
煞提依舊懶得抬頭,也學著滅千寒冰冷的語氣回了兩個字:
“不吃。”
“吃飯。”
“不吃。”
“你確定?”
滅千寒的聲音中已帶著慍怒,似乎認識了煞提以後,他便常常怒意橫生。
煞提這才略略抬眼,倔強的眼神盯著滅千寒的臉,依舊是堅定的兩個字:
“不吃。”
其實,煞提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僵持些什麼,本就是自己答應了滅千寒做他的徒弟,隻要能治好莊儲的腿。如今莊儲的腿已經痊愈,他自然應該履行自己的承諾,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為什麼,這心裏頭就這樣不舒服呢?總覺得若是自己輕而易舉地投降,就做了對不起莊儲的事一樣,可明明滅千寒也不過是要收自己為徒而已。
罷了罷了,為什麼要較這個勁呢?天無絕人之路,他就不相信,莊儲會允許他一直呆在這裏。
煞提歎了口氣,肚子已經餓得癟了。正準備伸手拿起食盒,卻被滅千寒搶先一步奪了去。抬頭一看,煞提當即打了一個激靈。滅千寒的臉色難看的不像話,整張臉分明寫著:‘不開心’三個字。煞提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他把滅千寒惹怒了,而這能夠呼風喚雨的家夥僅用一個小指頭就能把自己碾死。
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氣都不敢喘,煞提就隻能靜靜地看著滅千寒。
他看著滅千寒黑著臉打開食盒,看著滅千寒黑著臉端起食盒裏的粥,看著滅千寒黑著臉鼓起腮對著粥吹了吹,看著滅千寒用勺子舀起一口粥遞到自己麵前,聲音低沉得仿佛下個瞬間就要殺人滅口:
“吃。”
對於滅千寒的這種語氣,煞提已經形成了立刻去反駁的習慣。可這一次,不知是什麼的驅使,他竟乖順地低下頭吃了那口粥。抬頭慢慢咀嚼的時候,他看到滅千寒難看的臉色竟頓時開朗了起來,卻依然裝作生氣的樣子舀著粥喂到煞提嘴裏,似乎知道這是個好方法,便要用到底,用到一定要讓自己吃完粥為止。
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煞提偏了偏頭,道:
“我吃飽了。”
滅千寒輕輕地放下碗,盯著煞提的側臉。
而煞提則被盯得尷尬極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餘光掃到滅千寒一眨不眨的眼睛還有已經抬起來的手,煞提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然後便感覺到滅千寒的手指撫摸上自己的嘴角,擦去了嘴角的食物殘渣。
“休息吧。”
沒有過多的話,滅千寒便又拎著食盒出去了。
煞提這才緩緩轉過頭,看著滅千寒的背影。滅千寒生的很高,身形並不似莊儲一樣巍然而帶著英雄般的男子氣概,看上去有些瘦弱,卻無比的挺拔。若是這身材生在普通男子的身上,定是在人海中毫不起眼的。可是滅千寒卻以自己通身的冷冽仙氣活生生把這並不強壯的身體撐的氣勢逼人,站在你麵前的時候就好似刮過一場颶風,有種定要從你身上帶走些什麼的銳利。
可是這人的氣勢一旦沾染上些許低沉,就會顯得無比落寞。
就好比此刻,煞提看著滅千寒消失在寢殿的門口,心中竟覺得五味陳雜。縱使是滅千寒,也不過是個會難過會生氣的普通人,隻不過有太多人見了他通天的本事,便不把他當做普通人了。
“他很孤獨吧。”
喃喃出這樣一句話,煞提竟光著腳跑下了床朝門口衝去。
守門的丫鬟被煞提下了一跳,趕忙要伸手去攔,卻看到煞提直衝向宮主並拽住了宮主的手,露出了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個笑臉。
“喂,你什麼時候要教我武功?”
滅千寒忽然感覺到一個軟軟的小手握住了自己想來冰冷的手掌,融融暖意驅散了掌間的寒冷。緩緩回過頭,是煞提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明豔動人的微笑。然後,守在寢殿門口的碧瑤發誓,她看到她跟隨了十多年的從未變換過表情的宮主笑了。
那笑容一晃而過,可那絕美的瞬間卻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包括煞提。
“現在。”
這一晚,邊疆一夜無風。
臨安難以置信地看著莊儲,問道:
“你的心裏隻有江山和皇位,那煞提呢?你把煞提當做什麼了?”
莊儲笑了笑,眼中是不堪忍受的難言的痛楚。
“我這江山,就是為了煞提而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