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雛鳥啾啾鳴叫，春光無限好，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時。晨光透過窗欞鋪灑進上書房，產生層層疊疊的陰影與光明。
    案幾上的人正奮筆疾書，跪坐的姿態雲淡風輕。突然他鋒眉一簇，似乎所有的顏色都暗淡了。
    “哼，我專寵冷煙，與他們何幹？”他聲線優美，卻又有別樣的冷酷夾雜其中，“五弟，你覺得我該不該好好整治一下這個新科狀元？”李世允抬頭，看向正跪在案幾另一端埋頭整理奏折的李世汐。
    李世汐頭也沒抬，“皇兄全憑心意即可。”
    李世允湖藍色的眼睛微微一眯，所有的光影都從他的眼裏消失，隻剩幽深黑暗，“五弟似乎不是很高興陪本殿批閱奏折。”
    “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李世允勾起唇瓣笑了一笑，正好有一束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的神情都明滅不清了，“你是不是還在怪母後，當年讓你們入住冷宮？”
    李世汐手上的動作頓住，卻沒有說話。李世允起身，走到他的後麵，把他的身子扭轉過來對著自己，“五弟，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為何不放開它，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是最要好的兄弟？”
    “皇兄言重了。”李世汐撥開李世允的手，眼裏有仇恨的火焰正燃燒著。
    太子李世允一頓，突然使力狠狠抓住李世汐的手腕，另一隻手捏住他的下顎，“都這麼多年了你為何還是耿耿於懷？父皇在補償你，我也在補償你，你為什麼還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李世汐垂下眼瞼，“即使補償，母後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麵，激起層層漣漪。李世允頹然放開李世汐的手，轉頭看著窗欞外的天空。
    “你為何喜歡他？”
    李世汐沒有聽清李世允說了什麼，抬眼看了出神的李世允一眼。
    “今日晚宴過後，你就回去罷，”李世允坐回原來的位置，又開始執筆批閱奏折，“去看看父皇吧，他在佛堂應該有些時候了。”
    “慕容雲玫，他……”
    李世允沒有停筆，“沒有消息。”
    李世汐身體一僵，還是告了退，李世允才從成堆的奏折中抬頭，看了他的背影，直到上書房的門把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
    太監劉元從側廳進來，為他斟了杯茶。李世允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劉元，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
    劉元跪下，雙手舉過頭頂接住茶杯，“殿下可曾記得，在五王爺出京以前您說了一句話？”
    李世允眯起眼睛，終是搖了搖頭。
    “您說，一切隨緣。緣起便是福，緣滅便不再回頭。”劉元已經老了，兩鬢斑白。他在太子剛出生的時候就接手照顧他的重任，如今伺候他已有廿八載。他知道李世允的每一個小習慣，甚至比當今聖上皇後還要了解這個英俊神武的青年。他當然也知道李世允的所有秘密，包括冷煙，包括李世汐。
    可惜，緣，便是命定。有則有，無也難以強求。
    李世允緊緊盯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劉元，眼睛竟有些酸澀，他勾了勾嘴角，最終什麼話也沒說，隻化為一聲幽幽歎息。他的手指一直不自覺地滑過磨得光滑的指甲，或許他自己從來沒有發現，隻有在思考或者是內心不平靜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那雙湖藍色的眼睛，像窗外的湖水，漸漸平靜下來。
    “劉元，本殿累了。”
    “殿下，可要回東宮歇息，今天是您的生辰。”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