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夕陽漸沉，四周開始陷入黑暗。林書訣的唇紅梅般的唇，竟然有些泛白。剛才那樣殺人不眨眼的人，任誰看了都會心驚。
    巴山夜雨，卻在這時簌簌落下，讓人猝不及防。誰都沒有動，血水混合著雨水，浸入泥土裏。
    “啊——”
    跪著的漢子們驚聲尖叫，四竄逃跑。
    “師、師兄……”林紫狐嚇得不輕，嘴唇都咬出印子了。她雖練功，也與人打過。但雪山派有規矩，不得隨意殺人。像這樣殘忍的殺人方式，更是沒有見過。
    “我們走。”林書訣冷冷地說。正要調轉馬匹的時候，卻有人拉住馬韁。低頭一看，卻是慕容雲玫。呆呆的李世汐被他拎著，一把推到馬上，他狠狠拍了馬的屁股。這一拍用了些內力，馬匹吃痛，疾奔起來。
    慕容雲玫一手拉住林紫狐的馬韁，另一隻手卻把林紫狐帶下了馬，林紫狐驚叫一聲，就穩穩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慕容雲玫貼著她的耳朵，聲音沉沉的。
    “我希望你，不要打擾他們。”
    林紫狐反手一掌刮在慕容雲玫的俊臉上，“那個人是瘋子，萬一師兄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讓過你！”
    “先幫傷者包紮吧，我會埋好他們的屍首，”慕容雲玫低頭，披散及肩的紅發擋住臉上的掌印，“王爺沒有內力，上不了他的。”
    季遙和冷煙趕來的時候，正看到這樣的場景。慕容雲玫紅發披散，濕噠噠的黏在臉上，還正在用農家的鋤頭挖著什麼坑，旁邊有兩具不完整的屍體。而一旁的牛棚，林紫狐在為一個青年包紮傷口，一個夫人模樣的女人在旁邊搭手。
    “這是……怎麼回事？公子呢？”季遙小心問著。
    慕容雲玫沒有說話，默默挖坑。
    季遙跺跺腳，無奈地在原地團團轉。
    馬匹一路狂奔，根本就停不下來，不管林書訣怎麼用力拉馬韁，而後麵的李世汐卻像不存在一樣。前麵突然出現一條小溪，溪麵並不寬，林書訣一拉馬韁，馬慣性躍起，準備橫跨小溪。
    隻聽到一聲噗通，馬也順勢到了地麵，停了下來。
    林書訣轉頭，眼神複雜。
    李世汐坐在溪水裏，長長的額發遮住了他的神情，雨順著他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發落下。他既不言語，也不動，像一尊木偶一般。他的衣服漂浮在水上，層層疊疊。
    “我以前被父皇挑斷了手腳筋，從今以後再不能習武。”李世汐的聲音寂寥空洞，沉悶不已，“我本就殘忍嗜殺。”
    突然有踏水的聲音，李世汐抬頭，一個頎長的黑影落在身前。那個人伸出手，把他從水中扶了起來。他想拉著他走，李世汐卻停著不動。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林書訣沒有轉身，但還是可以看見那隱約點頭的動作。
    “他們做錯壞事，罪有應得。”
    “可是我殺過的不止他們。我五歲的時候，殺了第一個人，那人是我的宮女，隻因為她把茶水濺在我的衣服上；六歲的時候，我把一個太監推下湖太監，因為他沒能把我的風箏找回來；十五歲的時候……”
    “不要再說了！”林書訣轉身，狠狠捏住李世汐的肩膀。
    “我殺了自己的第一個妾室！”李世汐開心的笑了，卻又像哭一樣，“然後我就開始真正地殺人了，我不斷地去征服一個人，然後讓他死在我的劍下，我喜歡看他們痛苦的表情，很喜歡，很喜歡……”
    林書訣一把把李世汐的頭按進水裏，一向的雲淡風輕早已沒了。李世汐抓住林書訣，兩個人就這樣在水裏扭打了起來，李世汐沒有內力，很快就處於下風，但招式卻是詭譎，速度極快，還未完全被製服。
    最後林書訣反手一扭，就把李世汐固在自己的懷裏，李世汐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趴在他的胸前，聽他心跳的聲音。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你靠近我，我能聞到你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他仰頭，張開嘴，喝著雨水，“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