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彼岸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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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每個人成年後的生活軌跡與朋友圈似乎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不斷在生命中來回的人總是那幾個。不論好壞,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與相同的人相遇、交集。
酒過三巡後,同學們漸漸都有些喝高了,嘻笑怒罵也紛紛出場。
一女同學半眯著雙眼,目光頗為迷離:“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離開電視台嗎?TMD,那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明明是我爭取回來的廣告,轉眼間就變成了別人的勞動所得了,我不甘心!所以,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人了。”
“你這算什麼?誰沒在工作上吃過虧?現在有句話這麼說來著‘女人要上位,得陪領導睡!’,你把單位領導搞定了,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一個男同學在旁邊接茬兒說。
我端著裝滿飲料的玻璃杯,淺淺地喝了一口,冷冰冰地看了說話的男同學一眼,然後輕輕地放下杯子,垂下眼瞼靜默無語。
“你看那些演藝圈的女人,想出名,削尖了腦袋往導演、投資人懷裏送。這年頭,這都不算新聞了。凡是成功的男人,誰還沒個三妻四妾的!沒有‘老二’、‘小三’的男人,隻能說明他還不夠成功。比如我,那點兒工資養活自己都勉強,哪個女人會‘瞎了眼’看上我呢?要是有機會,搞不好我也去傍個有錢女人。”
我微微氣結,正要冷嘲熱諷他一番,隻見李小梅微笑著說:“女人的確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我想有錢的女人也是女人,她能有錢應該不是瞎了眼的,你想被看上的機率也不大了。‘男人無誌,家道不興!’這句話你聽說過嗎?誰生下來就是成功人士了?好歹你現在也是一家私企的人力資源主管了,上升的空間很大,怎麼現在就開始喪氣抱怨。人家邵天成現在還隻是個做小服裝生意的都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你算個……要是羨慕、嫉妒、恨那些有錢人,就努力讓自己也成為那樣的人,才算你有本事。”
一席話下來,眾人皆驚,紛紛目瞪口呆地看著李小梅。這個從上學時代開始便溫文安靜的小女子,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實屬不易。她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知是誰第一個為她鼓掌,後來全桌人都為她鼓掌,那個大放厥詞的男同學似乎從酒精的困擾中清醒了幾分,麵色泛紅,目光灼灼地望著李小梅。
見眾人如此,李小梅倒是自己先窘迫起來,求助似地看著我,我再次緊緊抓住她的手,給她鼓勵及讚許。
其他幾桌的同學似乎受了這邊熱鬧氣氛的影響,陸續往這邊過來舉杯喝酒。於錦雲也領著她的“老公”翩然而至。
一照麵,他眼神裏明顯露出了驚訝,表情有幾分不自然。於錦雲在旁毫不知情地挽著他的手臂,滿麵春風,她已經有幾分醉意了。或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曼羅,這就是我老公——李誌偉。”她轉過頭去,對他說:“親愛的,這是我高中時代最好的姐妹之一,覃曼羅。”
我起身,麵帶笑容,目光淡然的盯著李誌偉,說了一聲:“你好。”邵天遙隨我一起站立著,姿態隨意閑散,嘴角噙著一縷笑,沒有主動與他問好。
李誌偉麵部肌肉緊張,嘴裏維持著男士的風度:“你好。常聽錦雲提起你,今天總算是見到了本人。”
“希望沒有讓你太失望。”我說,“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請問李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聽我這樣問,李誌偉表情略微放鬆:“幫人建房子的。”
“哦!那是很好的行當了,錦雲真是有‘眼光’啊。”我再次舉起飲料杯,“今天很高興認識你,我以飲料代酒,敬你和錦雲一杯。”
李誌偉當然明白我話裏有話,一時間麵如菜色,手裏的酒不知是喝還是不喝。
於錦雲似乎感覺到李誌偉的不自在,立刻說:“親愛的,你今天酒喝得太多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與我同桌而坐,一直沉默的楊夢雲突然端起酒杯站了起來:“錦雲,沒你這麼做人的啊!怎麼說,這也是你們家這口子頭一次跟我們大家見麵,結婚的時候啊,你不請我們大家去捧場喝杯喜酒也就算了,今天難道還不讓我們這幫老同學向你們倆討喝一杯喜酒嗎?”
同桌與圍過來聊天、敬酒的其他同學也跟著起哄,七嘴八舌的叫囂著,一時間又鬧了起來。
於錦雲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先環顧四周,然後深情款款地望著李誌偉,輕聲說:“親愛的,盛情難卻,要不我們敬大家一杯吧。”
李誌偉神色更加尷尬,但也不好明著回絕掃了於錦雲的臉麵,隻得端著酒杯與於錦雲一起將酒喝掉。
我知道,從李誌偉出現到此刻,自己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變冷。待到他們分別喝完這杯所謂的“喜酒”,若眼睛可以殺人,他應該已經被淩遲完畢了。我雙手環胸,一言不發,感覺到胸悶氣短,深吸了兩口氣後卻隻嗅到了滿場的汙濁不堪,低聲向身邊的人告罪,一個人離席走到酒店的大堂外。
在一株桂花樹下的花壇邊上坐下,感受那帶著香氣的晚風,徐徐而來,伴著秋夜的沁涼,叫人神清氣爽。其實,李誌偉的事我有什麼資格去評判或生氣呢?他與我毫無關係,他背叛的人也不是我,宋青青也未見得對此一無所知,我的憤怒毫無理由。
片刻之後,冷靜下來的我準備回宴會廳繼續與同學們一起“歡聚一堂”,卻看見一對男女正在離此處不遠的停車場裏的一輛小車前接吻。
借著庭院裏不甚明亮的燈光,我也能清楚地知道那個女人是我的另一個好同學——李黎。俗話說,多事之秋。這個初秋的夜晚,未免也太多事了!
黑暗中,另一個女人輕輕地接近正在親熱的兩個人,隻見那個女人“咻”地竄到兩人身後,左手用力一把拉開李黎,緊接著右手一巴掌揮上了她嬌豔的臉。“啪!”一聲,音色清脆響亮。
“賤貨!”女人口出惡語。
正欲再次呼嘯而上的大巴掌被男人抓住:“夠了,別在這裏鬧!”
女人用力從男人的手裏掙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用一種近乎平靜的口吻說:“你口水吃多了,昏頭了嗎?在公共場合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究竟是誰在鬧!”
男人一臉尷尬,打開車門,對兩個女人說:“都上車,換個地方說話。”
兩個女人烏眼兒雞似地互瞪一眼,各自上車。
車子倒車出來,大燈正好照在我身上,四個人有一瞬間的麵麵相對(準確來說是三對一或者一對三),一切無所遁形。他們三人臉上驚異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回,車子已經駛過我身邊,絕塵而去。
這秋夜的寒意一陣陣襲上身來,我抬手不斷撫摸著自己的手臂,想要給自己一點溫度取暖。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生物?這世界還有值得歌頌的愛情嗎?什麼時候開始,人們都開始喜歡玩兒一些危險的遊戲?是因為生活太平淡嗎?可生活從來不平淡,總在不經意的時候給人驚喜或驚嚇。
剛踏進酒店的大門,邵天遙迎麵走來,看著我有些蒼白的臉色,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我抬頭盯著他,慢慢地搖搖頭:“沒事兒,有點兒冷!”
他立刻展開手臂,一把將我摟進懷裏:“我在酒店訂了房間,如果不想去宴會廳裏繼續的話,咱們就去房間裏休息吧。”
我點點頭,然後緊緊地依偎著他,汲取他身體傳遞過來的熱量。從大廳到房間,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絲毫沒有理會身邊的邵天遙。而他也沒有再開口詢問我到底怎麼了,隻是安靜地陪伴著我,直到我拿起手機打完電話。
“大哥,我是曼羅。有個事情我想問問你……”
在我與大哥覃滿榮的對話過程中,邵天遙一直以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我,對話結束,他立刻提出自己的疑問:“為什麼?”
我說:“李誌偉與於錦雲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會管。但覃家的人和事,我不能不管,這關係著家族的名譽,爺爺一生把這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所以,我一定要管!”
“我不反對你管自己家裏的事,但是,事情也分輕重、大小,為什麼不能先跟他本人談過以後再決定怎樣處理呢?”
“凡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認為現在的他有認清事實的能力。”
“曼羅,男女之間的事,未必就是男人的錯,也許是那個女人主動的呢?”
“就算是女人主動,那他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沒有告訴他應該如何抵製誘惑嗎?以你這幾天在我家的所見所聞,你覺得他的家庭教育是失敗的嗎?”
“你這樣做,會影響他的前途!”
“我正是為了他的前途才會這樣做!大哥自己也是身在官場的人,自然知道怎樣將事情處理得不留痕跡,更何況他們倆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放下手機,站起來往衛生間走,“我去洗澡了!”
那天夜裏,我與天遙各占一隅,背對背地躺在酒店那張雪白的大床上,再沒有任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