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小李同誌上洗手間的空檔，宋青青悄悄對我說：“他爸好像比較喜歡你的樣子。我剛才是不是表現得不夠好？”
    我說：“沒有，你表現得很好。再說了，你是要跟李誌偉過，還是跟他爸過？隻要牢牢抓住李誌偉的心，他爸也不會太反對的。”
    宋青青似乎恢複了一點信心，笑著點點頭。
    眼看飯菜吃得差不多，我看看時間，對小李同誌說：“李同誌，我家裏還有點事兒，得先走了。呆會兒你幫我送青青回去，可以嗎？”
    小李同誌笑著說：“要不我們都走吧，我先送你，再送青青。”
    我說：“送我就不用了。而且青青是外地人，來這麼久都沒有在晚上出來逛過長沙的夜市，太遺憾了。你們呆會兒還可以一起去逛逛街嘛。”
    小李同誌看著宋青青，問到：“可以嗎，青青？”
    宋青青看了我一眼，輕輕“嗯”了一下。
    我在桌子的掩護下，對宋青青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站起來走人了。我避過李總那桌的路線功成身退。剛下電梯，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按下接聽鍵：“您好。”
    “這麼快就閃人了！”是邵天成。
    我高興地說：“此時不閃，更待何時！”
    他說：“去哪兒？”
    我回答：“準備回家了。”
    他說：“你去‘杜甫江閣’那兒等我，我晚一點來找你。”
    我說：“好。不要太晚。”剛說完，他就掛斷了。
    我沿著長沙晚上最繁華的解放西路慢慢往“杜甫江閣”走，隨意打量著道路兩邊林林總總的各色酒吧和夜店。這條街上一如繼往的車水馬龍，一如繼往的紙醉金迷，隻是這一切與我無關。這條街留給我最深刻記憶的就是半年前邵天成為我解決難題的那次。SOHO，那個名動星城的酒吧，如果不是因為邵天成也不會在我的心裏留有印象。那個名叫燕妮的美豔女人，她究竟是邵天成的什麼人呢？我能不能向邵天成詢問呢？這個問題他會不會給我答案？不，還是不要問了。如果他願意讓我知道的話，他總會告訴我的。我跟他現在這樣的處境也不是能見光的好事，還是不要去自找麻煩吧。不管她是誰都好，至少目前在邵天成的心裏，我比她有地位。
    剛走到江邊，邵天成用另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在哪兒？”
    我說：“在‘杜甫江閣’外麵的護欄邊上。”
    他說：“你往公交車站台這邊走，我的車停在這邊。”
    我說：“好。”然後掛斷了。
    坐上他的車，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問：“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嗎？”
    他說：“花到是沒看見。桃花運到是看見了。”
    我又問：“什麼桃花運？”
    他說：“你今天晚上跟誰一起吃飯？”
    我說：“李誌偉啊，怎麼了？同事不能一起吃飯嗎？”
    他突然笑了，說：“跟同事一起吃飯當然沒問題。隻是今晚這個情況太奇怪了，一男兩女的晚餐，你和那個姓宋的女孩子誰是電燈炮？”
    我坦誠地說：“我是他們的介紹人。”
    他說：“李誌偉開始看上的應該是你吧。”
    我一愣，這也能猜出來，轉念一想，上次在山上他看見我和李誌偉坐在一起吃飯了，所以才會這麼說吧。隨後說：“是啊。怎麼了？”
    他接著說：“你想拒絕他，又怕拒絕不成反而傷了他，所以找了個美女幫你擋著。隻可惜，你不怎麼走運啊！”
    我奇怪地問：“李誌偉跟青青蠻對眼啊，我怎麼不走運了？”
    他伸出手來，挑著我的下巴說：“因為他老子看中你了。剛才我們吃飯的時候，他一直誇李誌偉有眼光會選人，說你大氣、聰明、氣質出眾，麵相好，能旺夫，一定能幫助李誌偉成就一番事業。”
    我推開他的手，心裏很不是滋味地說：“他說行就行嗎？難道不用尊重李誌偉本人的意願？”
    他抓住我的手說：“以我對李誌偉的了解，他很聽他爸爸的話。”
    我說：“那是因為他從來不給李誌偉選擇的機會。你也不要小看了宋青青，從一照麵就能吸引李誌偉眼睛的她肯定不會讓李誌偉有退縮的機會。不信，咱們就打個賭。”
    他沒有應我的賭約，隻是在我手上吻了吻，然後說：“看來我得動作再快點了，否則一個不留神，你可能就是別人的了。”
    聽他這樣說，我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問到：“如果我不願意，誰也不能擁有我。難道我現在還不算是你的人嗎？”
    他說：“雖然你的身心都交給我了，但是在別人眼中你是自由的，欣賞你的人自然有追逐你的權力。我因為不自由，無法給予你名正言順的愛情約束。當你被別人追求的時候，我又非常的嫉妒別人擁有自由追求你的權力，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我一定要盡快結束這種狀況。”
    這一席話，聽得我的心肝“怦怦”直跳，他這麼說的意思……是希望給我正當、合法權力的意思嗎？我結結巴巴的問：“你……你……是要……離……婚嗎？為……為了我？”
    他溫柔地看著我說：“我是要離婚。這件事情在你出現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劃了，隻是一直沒有取得很好的進展，因為阻礙太多。並不是因為你才想要離婚。隻不過，你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我們又相愛了而已。所以將來，可能你要背負一些罵名了。你怕嗎？”
    這個男人，直到這個時刻才真正對我坦露自己的真心。我的感動無以名狀，心底深處那點不確定瞬間消失。我說：“如果現在離婚，你的損失會很大嗎？”
    他微微一笑：“損失肯定有，大小就不好說了。具體情況還要到時再看。曼羅，你怕嗎？”
    我堅定地搖搖頭，笑著回答說：“我不怕。將來我可以很驕傲地告訴所有人，邵天成就是我搶來的，那又怎麼樣！誰有本事，再把他搶走吧。”
    他雙手伸來將我抱住，那樣緊密，又那樣憐惜。
    在後來的三天裏，我沉浸在即將全麵擁有邵天成這個人的驚喜裏，每個人都能從我的臉上感受到我內心真實的快樂。
    這天，我一如往常的下班後自己回家做飯吃，在家門口看見了那個目前仍擁有邵天成妻子頭銜的女人和另一個照顧她的女人。看樣子，她們已經等了我好一會兒了。
    她微笑著跟我打招呼說：“你好，覃小姐。沒有通知你就冒然前來打擾，很抱歉。”
    我猜不透她的來意，深吸一口氣，說：“沒關係。”
    我打開門，讓她們一起進屋裏。
    她對另外一個女人說：“小劉，你到小區裏去轉轉吧。我和覃小姐說完話就打電話給你。”
    那個叫小劉的女人點點頭，打開門走了。
    我倒了一杯水給她，她微笑著說：“謝謝。”
    我在沙發上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說：“隻是想來看看終於讓天成下定決心跟我離婚的女人是誰。”
    我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
    她接著說：“你很年輕，應該才二十出頭吧。”
    我點點頭，算是回答。
    她又說：“天成今年已經三十六了，大了你很多。”
    我沉默著，看著她。
    她說：“其實在今天之前，我們在山頂上應該算見過一次了。那天天成在小李來打過招呼之後就有點兒不對勁兒，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我看出來了。你的目光那麼灼熱，連我都感受到了，他怎麼會沒有感覺呢？當時你隻顧盯著天成，沒有發現我已經看見你了。回來之後，我就找人調查了你的所有情況，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她見我沒有搭話，繼續說：“那個彭燕妮雖然比你漂亮，卻遠遠不如你。所以無論天成為她做任何事，我都很放心。但是你……自從看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婚姻真的要走到盡頭了。本以為可能會等到過完年以後，沒想到隻等了四天。”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從桌上的麵紙盒裏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她擦了擦眼淚說：“謝謝。”
    等她情緒平穩一點，又繼續說：“天成自幼是個孤兒，父母在文革中死了。他一個人照顧比他小十歲的弟弟長大，什麼苦都吃過。後來自己學著做小生意，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他二十五歲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剛從大學畢業的我認識了他，被他吸引，不顧家裏反對的非要嫁給他，我父母最終因為心疼我而妥協了，但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太好。結婚兩年後，我被確診為‘神經原性肌肉萎縮’，從此不能走路了，也沒有辦法給他正常的夫妻生活，但他從來都沒有在我和我的家人麵前表現異常過。這時我的父母才開始對他另眼相看，我父親也開始動用手中的權力幫助他在事業上更進一步，後來甚至默許了彭燕妮的存在。天成因為從小失去父母，所以對家庭的溫暖極度渴望。我是個連生活起居都要別人照顧的人，無法滿足他的渴望，而彭燕妮是個歡場出生的女人，根本不懂家是什麼。這幾年，他越來越不開心，好像對生活失去了熱情一樣。後來我發現他一直都在偷偷安排與我離婚的各種準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想挑明了讓他下定決心離開我，所以一直裝傻。我安慰自己說，隻要我一直裝傻，也許這一生他都不會跟我提離婚。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她忽然停下來，看了我一會兒說：“覃小姐，如果現在天成跟我離婚的話，他一半的財產就會消失了，這將使得他的公司運作出現資金困難。而你也要背負第三者和破壞別人家庭的罵名。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我還是不說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伸出瘦弱、潮濕的雙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說：“覃小姐，求求你！求求你叫天成不要跟我離婚，你說的話，他一定肯聽的。你們要相愛，要在一起生活，我都不會有怨言的，隻求你叫天成不要跟我離婚。好嗎？”
    我盯著她抓住我的那雙手，心生憐憫，但是我不敢開口，也不能開口說一言半語承諾或者安慰她。那是她與邵天成之間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解決，我怎麼能開口？無論我出不出現，邵天成都有離開她的打算，離開的初衷不管是什麼，無情無義的名聲是跟定他了。既然他自己明明知道世人的看法都會偏向殘疾的妻子而不顧及他的身心感受，還是如此決定，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呢。我既然愛他，就應該尊重他的心意和決定。
    她見我依然無動於衷，好似死了心一般平靜下來，淡淡地說：“覃曼羅，你真的是最適合他的女人。我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