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帝斯對東星域第一防區的巡視，因為種種細節原因，實際進度比原定的計劃慢了一天。所以即使他特意修改過行程，還是沒能在這個周三回到西潘堡壘。
    於是蘇林在周三下午的軍事課堂上收到了來自傑西卡的跨星係通知，今晚對戰訓練取消。蘇林整個人低落下來，其實要不是低落的對比，他根本也沒察覺到甜絲絲的期待心情已經持續了一整周的時間。
    周三晚上他還是去了Z3層訓練廳，在門口站了一會，悶頭折回下麵的自由對戰場地。無課可上，他可手癢的很。
    沒想到碰上奧斯丁也在這裏，一起的還有幾個十九團裏要好的兄弟。奧斯丁遠遠看到蘇林，一臉嘲諷地跑過來損他，“今天是周三呀，你怎麼沒去Z3層。”
    蘇林握握拳頭，“去打幾場？”
    奧斯丁不屑撇嘴，“我們是來跟十二團的小妞們切磋的，你要不要一起。”
    蘇林大為鄙視，“居然墮落到跟女孩子動手的地步。”
    “滾滾滾，”奧斯丁推一把他的腦袋，“我們這才是正經事，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這時其他幾個人也走近了，順著奧斯丁的話圍上蘇林一人一句地調戲了一陣，等他們約的十二團女戰翼到場，才扔下蘇林一窩蜂跑了。
    蘇林更鬱悶了。
    其後的時間，凡是碰上和他對戰的大兵，都輸得挺慘烈的。偏偏其中有個一根筋不服輸的，越輸越要打，一鼓作氣被揍趴了十幾次，接近宵禁時間才肯作罷，蘇林在大廳光幕連勝排行榜上的名次又蹭蹭竄了好幾位。散場前一根筋好奇地問蘇林，“你是不是特喜歡用背身擒拿。”蘇林想也沒想，低低地回了句“我想考試。”“什麼？”一根筋沒聽清。蘇林笑了笑，“明晚再來送分給我嗎？”一根筋果斷搖頭。蘇林揮揮手，道別離開。
    周四整天，蘇林的心情比前晚更差。他隱隱有些害怕，也許艾倫帝斯不明原因的心血來潮到此為止，周三的格鬥教學課再也不會有了。
    晚上做體能訓練的時候，他再度加高了器械數值，練了沒一會就揮汗如雨生不如死了，他想再用上屠神口號來打氣，那兩個字卻好像哽在喉嚨裏，怎麼也念不出來。
    腕上的個人終端傳來震動，蘇林沒有停下器械動作，視線瞥過去看了一眼。是個不帶視訊的語音通話請求，來電終端編號是保密狀態。蘇林楞了一下，停下重負屈體的練習。他現在的個人終端當然是軍用係統的，編號保密並不是可以隨便設置的功能，需要達到一定權限才可以。蘇林心頭輕輕顫了一下，觸下接聽鍵。
    “來我的訓練廳。”線路另一端帶點水體質感的好聽聲音簡單明了的吩咐。
    蘇林忍不住嘿嘿傻笑出聲，“是，長官，五分鍾就到。”
    事實上他三分鍾就到了，拎著裝備槽站在Z3層訓練廳裏行軍禮問好的時候，器械練習出的汗都還掛在他臉上。
    艾倫帝斯今晚換了普通士兵訓練時最常見的著裝，黑色背心，作戰服長褲，矮筒軍靴。肩膀手臂和胸前的大片麥色皮膚露在外麵，肌肉起落的線條強韌而流暢，在明亮舒朗的燈光裏顯出一種光澤如水的精致感。
    蘇林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生硬地轉開視線，看向左邊，局促一會，又轉到右邊。
    艾倫帝斯笑著問，“找什麼？裝滿旅行紀念品的箱子？”
    蘇林低下頭訕笑。
    艾倫帝斯遞了件東西給他。
    蘇林乖乖伸手，攤開掌心接過。還是小小的一枚，看起來是個芯片。
    他眨動眼睛，輕聲問，“這回是什麼？”
    “存儲芯片，回去自己看。”
    接下來的對戰蘇林多少有失水準，大片肉色和黑發掃來蹭去的反光交織在一起，哪哪都是，來來回回晃得他眼暈。
    艾倫帝斯察覺到蘇林的心神不寧，還挺意外，一向專注力極佳的小孩這又是受了什麼刺激？下重手敲打了他幾下，所幸他還知道怕疼，慢慢收束了精力，打得像樣了。
    兩個小時的訓練結束，蘇林身心俱疲遠勝以往，都快趕上翼能耗盡的虛脫感了。回宿舍的路上他猶有後怕地琢磨，這莫非是某種精神攻擊？像艾倫帝斯這種基因突變的怪獸，就算掌握了泰倫人從來不開竅的精神攻擊能力，也不算是太奇葩的事情吧？
    同一時間，被蘇林定義成怪獸的帝國元帥也在思考教學質量的問題。
    在艾倫帝斯看來，雖然蘇林總是跟他擰著一股不知因何而來的別扭勁頭，但總體而言還是聽話服管的，但要說他好哄吧，他往往乖也乖不了多一會就能變出新花樣來跳騰，很好玩，也讓艾倫帝斯有那麼一點點棘手之感。
    他的懸浮車停在秋之堡壘南端的艦船離港區，距出發返回東星域還有二十五分鍾。很快，他想好了針對蘇林上課走神這一最新動態的課堂激勵手段。他坐在車裏，彈出腕上個人終端的感應光幕，滴滴答答寫文字簡訊。
    個人終端收到文字簡訊提示的時候，蘇林剛剛回到宿舍，正在脫掉浸汗的背心，打算進浴室。
    一瞥到來訊編碼保密幾個字，他扔下衣服趕緊拉開光幕查看。
    “下周起改成武器對戰，對你實戰實力的提升更有直接幫助。你用什麼武器？製式戰刀？”
    蘇林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呆。艾倫帝斯發文字簡訊給他這件事，和麵對麵說話相比，透出一種不同尋常的……親昵？
    他寫好回複，檢查再三，確認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才小心翼翼點了發送。
    “謝謝長官，我會認真準備。我實戰暫時是用軍中配發的製式戰刀。”
    蘇林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複，坐那兒幹等，沒一會，小小的光幕又亮起來。
    “我認為，最適合你的是雙手刀。”
    這和他自己的看法完全一致啊！蘇林心頭一通突突亂蹦，這一次回信迅速，“我定製了一對粹能合金的太刀，下個月就能交貨了。等有了足夠的積蓄和好的機會，再做龍骨武器的打算。”
    適合翼態戰鬥使用的武器，需要用到和翼能有一定親和共鳴性的材質，再以特殊工藝製作。其中最普及的是特種粹能合金，軍隊配發的武器通常都是這種。其他的選擇，包括兩種出產稀少的金屬、一種珍罕木材、再有就是變形龍的第七節脊骨。這些材料價格高昂自不必說，哪一種都是有價無市的尖貨，想要弄到，除了財力，還需要過人手段和一些運氣成分。幾種材料之中，變形龍的脊骨對翼能的定向收束和增距效果最好，甚至會有或多或少的增幅效果。龍骨武器因而成為所有高級戰翼夢寐以求的戰陣伴侶。可那不是隨便什麼東西，是龍的脊骨，一件龍骨武器就意味著一頭龍的生命終結，即使變形龍在巨龍之中並算不上強大高貴的種類，驕傲巨龍的族群尊嚴卻絕不允許泰倫人輕賤，想要獵殺變形龍，就得做好被巨龍群起而攻的準備。可想而知，弄一件龍骨武器會是多麼困難的事情。變形龍紮堆的巨龍星係是想也不用想的，一旦有變形龍出沒在其他地方的消息漏出，渴龍成狂的泰倫戰翼必定蜂擁而至。
    另一邊的回複很快又到，“好，下周訓練你就用雙手太刀。”
    “長官用槍嗎？”艾倫帝斯的龍骨武器是長槍形製，大名鼎鼎的戰神槍。蘇林試著想象了一下他手持長槍威風凜凜的樣子，哪怕是沒有翼能加持的常態戰鬥，也足夠讓他又湧上一陣激動。
    然而對方的回複是，“………………我空手。”
    蘇林捂臉，沉浸在英雄所見略同的興奮情緒裏，完全忘了和艾倫帝斯之間的實力落差，問出個死蠢的問題，這會兒臊地臉都紅透了，無比慶幸這段對話不是麵對麵時發生。
    “我們來看，你成長到讓我用武器的程度，要用多長時間。”艾倫帝斯趁機激勵。
    蘇林回過去一個吐舌頭的表情，“不敢妄想。”
    艾倫帝斯嗤笑，小東西明明就敢想得很，每一次對戰，再心知肚明和他的差距，那雙漂亮的金珀色大眼睛裏，求勝的烈烈火光卻從來沒有黯淡過。所以，他相信蘇林總有一天能與他比肩相鬥的，恐怕也並不需要他等太久。
    他收起終端光幕，離開懸浮車。不遠處，艦組人員等待他登船的隊列安靜齊整。
    蘇林直到洗完澡，還是一臉傻笑的蕩漾模樣。
    小心翼翼摸出艾倫帝斯給他的存儲芯片，插進讀取槽，滿心好奇地揭開他給的第二份獎勵的真相。
    然後他驚訝地啊了一聲，滿臉不可置信，隨便選了界麵上一份文檔點開，一頁頁迅速瀏覽過去，張開的嘴再沒合上。
    這是艾倫帝斯的學習筆記！
    他退回去又看了一遍主菜單裏羅列的文檔名稱，差不多可以肯定這是艾倫帝斯就讀帝國第一軍校期間所有的學習筆記。某次他跟梅約請教問題的時候，梅約曾經打開過自己的學習筆記對照來跟他講解，他大致記得那些課程的名稱和分布，一直垂涎著想要跟她借來係統的參照學習。
    蘇林操作瀏覽的手在輕輕發顫，心頭又噗噗亂跳得厲害。這份筆記的珍貴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對隨堂考試滿分獎勵的想象上限。
    他冷靜了好一會兒，再次翻出個人終端裏的對話列表，慢慢編寫文字，“謝謝長官的禮物。我發誓不會讓您失望。”
    後來他一直在等艾倫帝斯還會不會回應，翻來覆去的整夜，腕間終於再沒有新的震動傳來。
    艾倫帝斯的艦船離港後不久就進行了長途躍遷，之後是前往下一個躍遷點的短暫航行，如此奔波徹夜，次日上午抵達東星域第一防區重核要塞，特製的個人終端與地麵通信中轉自動對接，他才看到蘇林昨夜鄭重的保證。
    艾倫帝斯得意於自己調教學生的手段高明，出現在眾人麵前時，神情顯而易見帶著愉悅。以東星域第一防區司令、各兵種將領和重核要塞總指揮為首的諸多高級軍官頓感身上壓力減輕，順利通過元帥巡視檢驗的信心提升不少。
    人群裏的傑西卡笑不出來，默默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