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透骨的冬日清露淅淅瀝瀝摔在麻石鋪成的街道裏，灰簷之上青色鏽跡蔓生的銅鈴顫栗著搖搖欲墜，殷殷雷鳴猶自回圜久久不去，密集的雨線間一雪發白衣的英偉男子踏著孤鴻隻影緩緩而來，仿佛撐開了半點曦光也透不出的蒼穹。
    本該是天生好皮相，眉目眼角卻戾氣深重，且身無所持早已衣衫盡濕，平添三分肅殺。
    白衣公卿，豐神俊朗，這“白”之一字所蘊乃溫文爾雅風華氣度，偏生這白衣到了來者身上，竟是說不清的淒涼。
    街道兩旁因好奇而開窗伸頭四處張望的人家，於他而言不過柔弱無能的芸芸眾生。
    心口沒來由一陣劇痛——大概是因為又想到了那個窮其一生也追不上抓不住的人。
    螻蟻而已，你何必在乎，何必如此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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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莊大人？”
    “何事。”
    “您……已在此枯坐三日有餘，恐康健有損，屬下特意燉了淮杞羊骨湯驅寒補身，也請大人多多保重。”
    衛莊神情倦怠，懶懶倚著一方無名塋塚，淡淡一笑，抬手接過紅袍女子帶來的黃花梨木黑漆提盒，略一停頓，笑意加深，就連原本冰冷無情的藍眸也染了星星喜色。
    “師哥，午膳。”
    不再理會身側麵容哀戚的女子，動手將美味佳肴取出置於方桌之上。
    提盒之外，竟有濃香漫溢的花雕，附一隻精致的鎏金羽觴，衛莊幾不可見地蹙眉。
    “為何不是一雙？”
    女子眼眶泛紅，皓齒緊咬櫻色下唇，指甲深陷掌心，許久才勉強用平靜的語調回道：“容屬下去取。”
    正自布菜的衛莊亦不在意，揚揚手示意速去速回。
    靛藍流紋綴於寬大的袖口處，映襯著通體雪白的綢衣，恍惚間與多年前那位縱橫捭闔馳騁天下高官厚祿唾手可得、仍初心不改濟世救民琰玉般的君子漸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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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盡此杯，你我即為結發夫妻，我未言棄，君不得去。”
    “師哥，吾必不負彼此。”
    “再喚一句小莊罷。”
    “小莊——”
    “嗬嗬嗬嗬……師哥當真吝嗇，竟不願開口。”
    灌入甘醇而辛辣的黃湯，衛莊覺得眼前人影似乎清晰了些，便一鼓作氣將餘酒悉數倒進。
    攬過身旁紫檀椅上已發黃破損的布衣，袖口靛藍流紋曆經時日磨洗依舊鮮明，貪婪地吞食僅存的氣息，衛莊滿足一笑，仰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