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R市郊外的墓地，環境很好，樹木成蔭，整齊的排列在兩旁。
    文錦順著前麵的人走，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好像都忘了自己來這是幹嘛的。
    四周的墓碑白灰色的大理石，在清晨裏透出大理石的紋理，好像人體血管縱橫似的，文錦又覺得自己這種比喻很不合適，墓碑是死亡的象征，是死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合適的存在，沒有軀體，隻有一捧骨灰安靜待在墓碑下麵的盒子裏麵。
    他注意到走前麵的範辛，身穿黑色的西服，上麵還別著默哀的小百花，神色莫名的悲傷。
    他注意到神父手裏拿著聖經，眼裏是對逝去者的仁慈。
    這是一場簡單的葬禮，不像他爸爸的葬禮，隻有幾個人。
    這是他祖母的葬禮，文錦想起他是來做什麼的了。他是來給他祖母送葬的，他親眼看見祖母的骨灰埋入土壤。
    麵無表情的他走在最後麵，突然愣住也沒有人發現。
    等他反應過來，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
    突然他看到了祖母穿著平日裏最愛的那件紫色開襟的外套站在不遠處，笑著看著他。
    “去哪？”祖母問。
    “我也不知道，我——”
    “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不知道。”
    不知道祖母怎麼了，話題突然一轉。
    “我不想待在那個盒子裏麵，太窄了。”
    “人死後都得待在盒子裏，而且那個盒子很漂亮，紫色的杉木，還有很多花紋，你一定會喜歡。”
    “嗬嗬，文錦，你知道死亡嗎？我沒有死去，隻是離開了這世間的繁雜。”
    “那我呢？我想和你一塊離開。”
    “你還小，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感受，活著最讓人覺得美好的，就是愛，文錦，你一直都缺愛，你質疑著愛，卻不表現出來，可是我知道。”
    “我缺愛？”
    祖母點頭，虛空的指指某個方向，“你得去找一份愛，來填滿你的空虛。”
    於是她就消失在那個方向。
    “文錦，你醒醒，你怎麼在這睡著了？”
    文錦睜開眼睛，就看見範辛一臉著急的出現在他視線裏麵。
    範辛是第一個發現文錦消失的，他一瞬間想到了綁架，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一半，但是守在墓地四周出口的手下卻說沒有任何人車進出，於是他發瘋一般的在墓園裏四處尋找。
    果然在墓園的南方一塊綠化地的一棵樹後麵看到了文錦。
    他靠在長青樹上，閉著眼睛，範辛想到了陳氏躺在太平間裏，眼簾也是這樣緊閉的模樣，他幾乎是衝過去，顫抖的跪在文錦的身邊，肆意生長的小草紮進他的褲子，他的手顫抖的觸在文錦的鼻子下麵。
    在感覺到那濕潤的氣息後，立馬狂喜起來，卻還是很擔憂的叫醒文錦。
    文錦把眼睛揉了揉，問到。
    “祖母說我要找個伴了！”
    範辛如同雷劈。
    他卻還是假裝沒聽清楚問。
    “祖母說什麼？”
    “她說我該找個伴了，一個人太孤獨了。”
    文錦淡淡的說，把眼睛看向某個方向，好像在欣賞這片刻的安寧。
    範辛還在嚼著這句話的意味，就發現文錦轉過來的頭，不改變視線的盯著他的眼睛。
    “要不，我們試試？”
    “好”沒有人會發現範辛這個字，是用他胸腔裏的鳴聲震出來的。
    他的手背在背後手指頭撚住那些小草，綠色的汁液從小草的屍體中濺出來。
    要是有機會愛上，那麼也不失為一種嚐試，要是沒法愛上，要孤獨就孤獨的徹底一點吧。文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