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清醒的祖母
    “文先生，你快來醫院吧！陳姐醒了，說要見你。”
    文錦正在統計店裏麵今天的業績的時候，突然接到曾姨的電話，他從未在上班期間接到她的電話過，文錦的手又些顫抖，旁邊的小東奇怪的問。
    “文錦，你電話在響，沒聽見嗎？”
    一個蒼白的笑容，小東覺得無論誰看到這個笑估計都會心痛的很。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把腦袋湊到手機屏幕上方，看到上麵一個“曾姨”。
    “你姨打的？”
    文錦把手機按下接聽，就聽見曾姨語氣急促的說。
    “醒了？我馬上來。”他居然聽見祖母醒來的消息，異常高興的他卻隱約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傷。
    他對小東說，“小東，我祖母醒了，我得去一趟醫院，今天你幫我跟老板說一下可以嗎？還有這些可能要麻煩你了。”
    “沒事，你去吧，不用擔心店裏。”小東不在意的說，還以為文錦家又發生什麼事了，居然是他已經昏迷很久的祖母醒來，他由衷的為文錦感到高興。
    於是文錦就急急忙忙的去了醫院。
    推開那扇門，正好看見祖母把頭偏向門這個方向躺著的眼，不似平常閉上眼簾的寂靜，而是眼睛半睜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祖母！”他幾乎是撲過去的，而曾姨在一旁坐著，看到文錦來了連忙站起來，卻被文錦示意不用。
    老人這才把眼睛完全睜開，那是一雙多麼滄桑的眼，好像已經看透生死的淡然。
    這樣的祖母讓文錦感到陌生，她與他的距離隻有一個懷抱，可此刻卻好像心隔著很遠。
    “文錦啊，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祖母，路上有點堵。”他說話有點哽咽。
    抬頭看著祖母的臉，祖母把蒼老的手俯在文錦的臉上，那張她看大的臉，俊秀但略帶一點稚嫩的臉。
    文錦在她手裏蹭了蹭，這麼撒嬌的動作他其實都從未對陳氏做過。
    “你好像瘦了？這段時間累了吧。”
    臉頰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肉，加上這段時間忙著醫院，家裏，店三處跑，認識文錦的人都說他瘦了，文錦卻沒有感覺，好像隻要他的意念還在，他就能用這具疲憊軟弱的身體繼續生活下去。
    “沒有，祖母，我一點都不累。”
    “唉，文錦，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要是我不在了怎麼辦？”祖母的眼裏有種濃烈的悲傷，她並不畏懼死亡，在兒子的葬禮上她甚至想過死，她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那個人還是她所有的希望。
    可是文錦怎麼辦？她隻是想起那個蒼白的少年眼裏蓄著淚，或者麵無表情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就隻能讓自己再一次堅強起來。
    “祖母，我能夠照顧好我自己了，我也可以照顧好你，你一定要好。”他握著那雙幹瘦的沒有幾兩肉的手，眼神無比堅定的看著祖母，沒有閃躲。
    “我信你。”祖母笑了，臉上的皺紋有些折疊在一起。
    “文錦，我給你講一件事。”
    文錦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似得，把頭微微低下點了點。
    “你媽她在Q市，紫荊花療養院。”她一字一句的說，好像已經在心裏排練了很多次。
    “我知道我對你太殘忍，無論她做過什麼，她始終是你媽，假如沒有遇上你爸，她也一定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可是我之前一直都看不透，我恨她，恨她。”
    她始終沒有從兒子入獄的事裏走出來。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媽在哪，是我不對，我現在身體也是這樣了，說不定哪天睡著就醒不來了。”
    文錦一個勁的搖頭，他不想聽到這樣的話。
    “你不願意也沒辦法，老天爺什麼時候把我收了也是他的事，我們都是一個凡人，隻能聽天由命。”
    “你有空去看看她吧，醫院那邊說她現在情況好很多了，我這段時間總是夢見你們以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生活的情景，後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幫我去看看她，告訴她，我不怨她了，不怨了，有什麼好怨的，是我兒子對不起她，我也對不起她。”
    她的眼不知道看向什麼地方，沒有焦距的看著遠方。
    文錦沒有抬起的眼裏也是同樣的迷茫，卻意外感受到自己的手背上冰涼的液體。
    是祖母的眼淚。
    一旁的曾姨好像從他們淩亂的對話中了解了一點這家的情況，臉色也有些悲涼，不幸的家庭太多，他們都隻是凡人，任憑宿命的安排。
    “我不怕死，文錦，我就怕你沒了我沒有人會再擔心你吃飯了嗎，休息了嗎，病好了嗎，活得開心嗎？”
    “也不見你去找個女朋友，之前來家裏的小碧要我說姑娘人長的漂亮，人也好，對你也有意思，你喜歡人家就要快點把握。”
    “我累了，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下。”祖母好像不想讓文錦看到她哭似得，往病床上一躺，臉就轉過去對著窗戶。
    “祖母，那我就走了，你想吃什麼叫曾姨出去給你買就行了，我晚上再來看你。”文錦知道祖母現在不想見他，他站起來，苦澀的說，把曾姨叫出去吩咐一些祖母愛的吃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