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啊，身在福中要知福。”鬼醫鼓弄著自己手上的藥材，倒是有些絮絮叨叨。慕容錦也不打斷他，平靜的聽著他的隻言片語。“嘶……老夫曾經也像你一樣的癡心啊。”他說著，竟是有些悵然的味道。
    “老夫出生在醫道世家，錢家，你應當是知道的吧？”錢家的顯赫，在整個新野也隻有督國公府燕家才能有所媲美了。隻可惜，也不是樹大招風，一夜間凋零？慕容錦輕應一聲，淡淡一語：“略有耳聞。”
    “錢家的沒落，早已是注定的。老夫的父親不過是個庸醫，醫術並不高明，卻極其貪戀財富，貪戀權力……”說著，鬼醫笑的諷刺。“他給老夫取名錢材，老夫也就用這個名字，渾渾噩噩了十幾年。”
    “直到我遇到了他，才漸漸從渾噩中緩過來。他雖然並不精通醫術，卻總是纏著我一同探討藥理。若是我敷衍了他，他會掩不住的落寞。真是可笑……明明他不過是慕著錢家名號來學醫的貧寒小子，我卻不忍心拒絕他。”鬼醫歎了口氣，手下的動作卻不由慢了。他沉默了良久，而慕容錦也沒有打擾他，隻是靜靜的躺在榻上。“當時錢家還算顯赫，我又是個紈絝公子，身邊的跟班也是多不勝數。但他不一樣……他跟在我身邊，卻從不是為了我家的錢，亦或是我家的勢力。隻可惜當時我卻不信……”
    他那般澄澈的眸子，那幹淨的笑容，錢材至今都在懷念。隻是當時他不懂他的真心，最終是負了他，還害了他。直到他抱著那冰冷的屍體，終才是恍然，原來真正在乎他的人，隻有自己懷中睡得深沉的男子……當時他眼中淌著鮮血，他卻渾然不覺。任憑自己的血淚滴落在男子的臉頰，綻出妖嬈的花瓣，紅得刺眼。
    “直到他死在了我的身邊，我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曾經那般捉弄他、諷刺他，可是我沒想過，這一次的玩笑……竟會害了他……他怎麼就信了呢？”說到這，錢材開始微微哽咽，那幽深的黑曜石也似乎黯淡。
    “但我醫術平庸，卻救不了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斷氣。但他那麼溫柔的望著我，隻對我笑，毫無怨言。當時他的手漸漸冰冷，漸漸僵硬，他的臉色慘白。那幾個月，不管睜眼閉眼，隻有他……隻有他斷氣時的淒涼。”
    就連慕容錦也開始好奇，抑或說開始想要知道之後的事。他等了許久，卻不見他再言語，終是掩不住好奇的問：“他是誰？”
    鬼醫癡癡的笑著，抬眸道：“他是誰？你又怎會認識呢……他的名字，叫華裳。”
    隻這一句“華裳”，卻令慕容錦微微顫抖。
    他當然知道，誰是華裳。
    上任慕容家主慕容梓旭一生中僅有一位妻子，兩人伉儷情深，育有兩子一女。但其實，並非是兩子一女，而是三子。慕容家紮根汴州數百年，自然是皇族的眼中刺，為此，先皇提出指腹為婚，而這婚事，卻是落在了慕容夫人腹中胎兒和那宿王妃腹中胎兒之上。
    不久宿王妃誕下一女。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汴州……
    皆說宿王無情，姬妾無數，難保會有閃失。且看先皇之意，是要讓這未出世的孩子送入京都親自教導。若是別人，或許會覺得是莫大恩寵，但他們看來，這不過是製衡。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自然親厚，如此製衡一家，若是能招來內鬥拚的你死我傷，豈不是最好？
    慕容夫人生產，誕下的卻是男孩。
    但慕容梓旭卻抱著一個死胎出了內室。從此宣告，這親事是無法了了。先皇雖然覺得可惜，但也不再過問。
    又過一年，傳來慕容夫人誕下一女的訊息。但既然不是男子，便不再收到太多關注，甚至是漸漸淡忘了這個孩子。
    隻知道她叫做慕容華裳，出落得天資傾城，猶如謫仙。
    但卻不知，這慕容華裳，卻是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