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月，山風漸冷，如今已孟冬，寺門前的娑羅樹葉早已凋零，隻剩下三三兩兩的掛在枝頭，看起來蕭瑟不已。
    金玉幾乎天天蹲在山門前發呆，寺門前有一條通往山底的小道，原先路兩邊的樹木枝葉繁密，一眼望下，看的並不清晰。
    如今葉子凋零了大半，這條繁密的小道仿佛一時之間疏落起來，空蕩蕩的。
    一眼看下去，幾乎可以看到山底下小螞蟻般大小的行人。
    他就這麼坐在山門前，看著寺前的香爐升起嫋嫋青煙，他的思緒仿佛也跟著那些輕盈繚繞而上，不知去往何處。
    他想，如果賀將軍出現在山下，那麼他一定可以第一眼認出來。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將軍會來接他嗎？
    既然都是要選擇，而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到時候，他會跟著賀修瑾下山。
    入了冬，山上的氣溫比山下來的要低，來接引寺上香的人越發來的少了。寺院的人都換上了厚厚的外袍，金玉更是裹了一層又一層，遠遠看來就像個團子。
    申屠丹等人早已離開寺院，到了山下討生活了，他們本就是吃得了苦的人，接了押送貨物的活根本不在話下，很快便獲得主人家的青睞成了鏢局的主力。
    烏梢和柏尋一直沒有出現，現在寺院的東單空蕩蕩絲毫沒有半點人氣，每次金玉無意識的去到那裏時，總會覺得失落。
    小師叔同樣沒有回來，西單最邊鄙的那間屋子成天靜悄悄的，裏麵的東西擺放的十分整齊，清蓮在時該有的東西一樣沒少，看起來就真的像外出一陣子就會回來。
    金玉每天傍晚時分便會坐在山門的台階前，往小道看下去，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他期待的賀將軍或是小師叔依舊沒有出現。
    他摸著金肉肉雪白光滑的皮毛，語氣低落“若我是柏尋就好了，變變變就能把賀將軍變出來了。”
    金肉肉躲在金玉的懷裏瑟瑟發抖，哪怕是長滿毛也蓋不過寒冷。
    金玉扯了扯棉厚的外套，將金肉肉整個包進了懷裏，許是裏頭暖和，金肉肉舒服的眯起眼睛，三瓣嘴邊上的胡須抖了抖。
    這讓金玉突然想起了當初在邊境時，賀修瑾撲過來替他擋下了一箭，那個時候，他也是如同金肉肉這樣，整個人被包進了寬厚的胸膛裏，在那個時候，他奇異般的安心，在那個危機四伏的地方，竟無半點畏懼。
    前一刻他還因為這個人沾染鮮血感到渾身冰冷動彈不得，下一刻卻能待在他的懷裏無所畏懼……
    也許就在那一刻，某些東西就發生了改變。
    原本是高高在上眾人敬仰的戰神將軍，卻在某一刻突然成為會因為害怕他受傷而驚慌失措的凡人。
    就好像，他原以為遙不可及的人，一瞬間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一種奇妙的感覺充斥在金玉心裏，滿滿當當的，在突然想起來的時候，漲的讓人難受。
    他天天蹲坐在山門前，前所未有的希望賀修瑾能出現在他麵前。
    到時賀將軍還希望與自己成親的話，那麼他會答應他的。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三年之期終於到了，天氣越發冰冷，清晨的樹枝頭總是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金玉一大早就去找方丈，方丈還是待在那間小小的禪室裏，他看著金玉的到來笑了笑，隻問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恩。”金玉不再猶豫，他的頭發已經快垂到腰際，一動就長發飄蕩，而他已然習慣，再不像當初那麼不自在。
    方丈摸了摸他的頭頂，幹瘦的手仿佛蘊含著無數的力量“你是個好孩子，不管做什麼決定都不要有所懷疑。”
    他心下大定，有了方丈的話，他仿佛有了依仗。
    方丈又道，“等到來年開春，你便下山吧。”
    金玉點頭，離開禪室。
    師兄們個個聚在外頭，眼裏都含著很明顯的不舍。
    金玉的心一瞬又揪了起來，在這個山上，最舍不得便是這些師兄們了，這些師兄們平日總是嬉笑打鬧，還會扮醜逗小師弟開心，實在是可愛的不得了。
    可如今他們都沒了平時的笑臉，三師兄歎息了一聲“小師弟總要長大的，真不甘心啊，我還沒欺負夠呢。”
    五師兄抓了抓頭，想說什麼，又停住了，似乎怕說錯了什麼。
    其他師兄麵麵相覷，隻是默默的圍過來，對著他們平時最疼愛的小師弟又捏又掐，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感覺今後再不能有這麼嫩的小臉可以揉捏，師兄們紛紛覺得很可惜。
    金玉不敢反抗，傻傻的站在原地任師兄們蹂躪，最終臉頰紅腫，不由暗道，師兄們實在太壞了！有一天他一定要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