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他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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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總該有空了吧!”超短裙女孩走了過來,撲閃著卷翹的假睫毛,“我查了你們的課表哦,你們下午沒課!”
我發現她緊身T恤的領口明顯比剛才拉的低得多,露出了傳說中的事業線。
“不好意思,我有約了。”他並沒有看她一眼。
他正看著我。也許隻是我看他那一眼和他看我這一眼剛好撞上。
他有約的對象當然不是我,我也不打算那樣做。
也許下輩子,張雲變成個膽肥膘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壯士,她會那樣做。
可是現在,即便被用上十八班酷刑,我也不會屈從於自己的淫威,多說幾句話,已經是最下線了。
超短裙女孩也看出了“我與他有約”這個定義中顯而易見的滑稽性。
“她!”這個女孩看著我大叫一聲,不屑的語調裏纏繞著無數個“不可思議”。
這平地一聲雷,讓無數雙眼睛閃電般刷了過來。
在大家還錯愕地盯著她,沒有順著她的眼光聚焦到我身上之前,我抓住時機轉身,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那個——”是他的聲音。
我不敢回頭,雖然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是“那個”。
“那個——”還是他的聲音,分貝加大了一點。
我還是沒有回頭,隻是放慢了腳步,好確定他是不是在叫我。
“同學!”他的聲音有些緊張了。
我急忙轉頭,不論他是不是在叫我,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一定會被那位圖書館老師責備。
幸好,走過來的隻是另一位圖書管理員。
“安妮,小聲點啦!”這個女孩一把拉住她的同行,指了指胸前的牌子。
繼而,眯縫著眼睛,點頭哈腰的碎步到他跟前,像是穿著木屐,怯生生地問:“你的書,真的不用袋子裝嗎?”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簡直,不是滋味嗎?
上次還見到這個管理員女孩粗魯地把一個眼鏡男生訓斥了一頓,隻因為“眼鏡”在距離她五個書架的地方打了一個響聲大點的噴嚏。
“不用,謝謝!”回答簡短,禮貌。
看了他一眼,和剛才一樣,與他看我的一眼相撞。也許,真相是,他一直在看著我。被自己臆想的真相逗到了。
本來想問他是不是叫我,不過覺得此情此景,還是不發出聲音為好。
於是,我把書稍微朝他一揚,嘴角微微一彎,算是道別,準備溜走。
正準備走開,最後貪婪的一眼害得我愣在了原地,他確實正看著我,不可能每一眼都剛巧與他撞上。
“‘布拉多多’新來了一位意大利廚師,能做一手絕妙的牛排!”超短裙女孩,或者,安妮,以訊雷不及掩耳之速挪到我和他之間。
濃烈的香水味從正前方的倩影身上徐徐飄來,牛排加香水,她成功地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品級,此時在我腦子裏浮現的是這兩幅情境:轟天一聲響之後漫天飛舞的爆米花和四下飄散的包穀香;二姐捉住我的手,用水仙花瓣把我禿禿的手指甲染成兩天內退不了的水紅色。
在高中時反複錘煉過的寫作手法“通感”裏一發不可收拾,開始在回憶裏自娛自樂開來。
“許安妮!”一個極具震懾力的女聲把我從“失心瘋”裏震了出來。
眼光繞過擋在身前的背影,看到了這個氣場十足的女聲的主人,一個豔光四射的女孩。
身著宮廷式檸檬黃長裙與白色高跟鞋,配上她那混血兒獨有的出挑五官和微卷的齊腰棕色長發,宛如宮廷裏出遊的公主。
這個宛若童話裏走出來的絕美混血女孩,站在沉靜俊美的他的身旁,演繹著現實版的王子與公主。不得不承認,如果把站在他身旁的這個女孩換成我,視覺和諧度一定下降至少90個百分點。
奇怪的是,“公主”伸出手準備去挽“王子”的手臂,卻又忙不迭地縮回了手。也許他們隻是在鬧一點小矛盾。
“學姐,今年20了吧?作為高中校友,我好意奉勸一句,”“公主”睥睨了一眼她口中的許安妮,“三年前的你,穿超短裙還勉強能看,林誌玲的路不是你走得順的!”
許安妮一定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她卻不敢做聲。
在她身後的我,看著她憤怒抽動的背影,心裏生出些許憐憫。
“安妮,走吧。”一旁另外那個“圖書管理員”移過來,拉著許安妮的手,竊竊私語。
“珺城,好了沒?”耳朵裏傳進渾厚的男聲。
我繞過身前的兩個女孩看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朝他走了過去。他回頭說了一聲“好了”,回過頭來,撞上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所措的移開自己的目光,餘光斜到他們已經離開了,才敢抬起頭來。
“走了!”抬頭間碰到了從許安妮嘴裏蹦出的這兩個字。
我勉強微笑了一下,走向登記台,刷卡借書,以最快的速度走向大門,還要去一趟文史館。
“別找了,早走遠了。”許安妮遠遠地走了過來。
我是在追他們的背影?我自己也不能確定,或許是吧。要是我能夠完完全全了解自己,那該多好。
我側過身來,看著她疾步走近。
“怎麼謝我?”她斜了我一眼。
“啊?”我摸不著頭腦。
“剛才幸好有我擋著你,要不然被秦唯唯那個妒婦罵的就是你啦!”她跟了過來。
“你認識他們?”我停在了文史館門口。
不知道自己還有和陌生女孩聊天的本事。
“高中校友,我比他們高一屆,”她一手叉腰一手撫弄著自己弧線完美的斜劉海,“我喜歡林珺城,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就喜歡他!”
林珺城,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應該是這兩個字“珺城”,而非軍、均、君、成、乘、程什麼的。
“當然,和我同病相憐的女孩,從這兒都可以排隊到火車站啦!”她的口吻竟然美滋滋的,“你是不是也打算加入隊伍?”
“我——不是——那個——他——”我焦急地想守護自己的尊嚴,顯然,沒有守住。
“都什麼年代了,愛就要大膽說出口!誰規定一定要男孩追女孩!”她振振有詞。
“我跟他隻是說了幾個字而已,陌生人級別。”總算把一句話說直了。
“真是這樣就好,不然,就你這小樣兒,隻能加入炮灰團了!”她笑了起來。
“我對他沒有一點企圖,真的!”說的是實話,好感歸好感,我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就算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保守派,我也會堅守這一份保守,對此我深信不疑。
適當延展一下交際,應該不至於被自己扣上背叛信仰的罪名,“那個女孩——”
不料,被她急速打斷,“秦唯唯,絕對的妒婦,誰隻要多看林珺城一眼,就會遭到她的打擊迫害,所以我才說剛才幸好你躲在我後麵。”
“謝謝!”這個率真的女孩,挺可愛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怕她?”她忽然嚴肅起來,“要不是我爸在她爸手底下做事,不能得罪他爸,我才不會看她臉色!”
“跟你這個小姑娘說這些幹嘛,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她加上一句。
“小姑娘”,隻比我大一歲的和我一樣高的女孩把我看作小姑娘,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悲哀。
“他們是那種關係嗎?”氣氛被這個安妮弄得活絡起來,我隨口問道。
“秦唯唯隻不過早認識了林珺城幾年,就一副以皇後娘娘自居的嘴臉,”安妮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反正他們從沒公開過戀情,就算是又怎麼樣,不是還沒結婚嗎!”
“所以,你一定要將革命進行到底。”我笑著說。
“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她信心滿滿。
我有些不忍,她的美夢,注定會玉碎。
林珺城,驚為天人的一個男孩,甚至連秦唯唯那麼明豔不可方物的佳人,我都隱隱覺得配不上他。
可這種事,誰說的定呢!我那傾國傾城的二姐和窮矬的二姐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跟可愛的以為我是戰友的許安妮道了“再見”,走進了文史館。
想找一些有關李清照的資料看看,習慣性地用手指在書名上劃著。
感覺對麵有人過來了,急忙收回了手。我可不想剛才西方文學館裏的那一幕再次上演,畢竟這是全國極負盛名的在校生幾萬人的省級龍頭象牙塔,抬頭,也許又會撞見像林珺城那樣絕色的一張臉。
我盡量往書架上俯貼,以便讓同學過去。盡管書架與書架之間足足有1。5米寬,我的身形根本占去不了多少空間。
我不打算使用眼睛的餘光,可就算不用餘光,隻盯著眼前書殼上的“宋詞精選”幾個字,還是覺察到了這個身影。
這個身影並沒有照我所想經我身邊走過去,而是在我右側半米處停了下來。
“你的頭發——”
我在這個熟悉的猶在耳邊的男聲中驚訝地抬起頭,林珺城。
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朝我的左側耳朵上方指了一下,眼神裏充滿了笑意,雖然嘴巴緊閉著,沒有上揚嘴角,也沒有要露出牙齒的打算。
玲子看到丹丹牙齒上粘有青菜時就是這種表情。
我覺得自己從小到大低紮的三股辮再怎麼也不至於淪為笑柄,頂多隻能像玲子說的,影響新時代觀瞻。
不過手還是不好意思的隨著他的眼神向耳邊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