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新世界(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2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站軍姿,齊步走分解動作,跑步走分解動作,慢跑,快跑,負重跑,不分晝夜的緊急集合。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兩三天後,新奇感、崇拜感消失殆盡,女生們熱火朝天的高漲情緒逐漸被怨聲載道的萎靡頹廢取代。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吃過晚飯,回寢室的路上,吳丹丹趴在我的肩膀上,要死不活的叨念著。
“這個丫頭,心心念念著她的帥氣教官,說是要譜一曲“老鼠愛上貓”的軍營頌歌,這才幾天呀,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鄭敏捏著丹丹的鼻子打趣到。
後來的十來天的軍訓生活裏,我們三個換湯不換藥地重複著上麵的場景。
從記事起,迄今為止,我對發生在身旁或自己身上的別人口中“濃重”事件,隻有一種感覺:清淡。肯定有比這更合適的詞語,隻是我暫時還找不到。絕不敢高攀“淡定”一詞,,因為淡定是“輕搖羽扇城頭”的從容冷靜,而我是“春來秋往兩不覺”的渾渾噩噩。
最後一天了,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來到了軍訓的尾聲。野營拉練,20裏負重奔襲。名曰奔襲,其實該種狀態隻持續了20幾分鍾,接下來長長的隊伍變成了堵車的鬧市,慢騰騰地如艱難爬行的蝸牛。
“嗨,張雲。”誰在叫我,陌生的聲音。
我循聲往身後望去,一個男生正往我這裏跑,文墨海,十幾天裏,這個名字反複出現在鄭敏的嘴裏。
一下子,人就到了跟前。
“你的背包破了,鞋掉了出來。”他把一雙迷彩鞋遞給我。
我手朝後彎摸了一下背包左側口袋,底部開了線,鞋子什麼時候漏出去的無從知曉。
“謝謝!”接過鞋後,我表達了謝意。
幸好,尷尬尚未浮現的時候,耳朵裏想起了熟悉的哨聲,接著是教官擲地有聲的嗬斥:“文墨海,歸隊!”
這個男孩露出8顆牙齒的笑,給我敬了個軍禮,然後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4個多小時後,將近中午,到達目的地,山脈上一片空曠的開闊地。鄭敏說這裏有一個很大的射擊場,長沙城幾所排頭大學軍訓禦用射擊場。
隊伍休整,檢查負重物品時,我沒有因為少了一雙迷彩鞋而被教官詬病,這讓我對該鞋莫名其妙的拾金不昧者心存了一點感激。
是的,莫名其妙。文墨海所在的位置距離我這兒至少有十米遠,我掉的鞋,怎麼會被他撿到?我們之間隔著的那幾十個人都沒有看到掉落的鞋?
休整的最後環節,吃午餐。
大家的行頭一樣,食物卻是玲琅滿目,千奇百怪,薯條、雞腿、鹵蛋、雞爪、餅幹、海苔、麵包、蛋糕等等等等。歸類後,無外乎三大塊:肯德基類,方便麵類,零食類。
我的應該可以歸為最後一類,一瓶八寶粥。
正吃著,文墨海突然出現,把一盒抽紙擺在我麵前,笑著說;“同學,你還有八寶粥嗎?我和你換。”
他把一個裝滿食品的肯德基大桶遞過來。
“沒有。”我站起來走開了。善意的饋贈和變相的施舍的界限很模糊。
“文墨海,成交。我有八寶粥,在宿舍裏,回校拿給你啊。”說完,丹丹抱起那一大桶零食跑到我身邊。
“嗨,文墨海,我是十七中的,鄭敏。我們在去年高考前的‘精英誓師大會’上見過的。”鄭敏優雅地走到文墨海跟前,用播音員般標準動聽的普通話做著自我介紹。
文墨海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兩位老鄉用我完全聽不懂的長湘話聊了起來。丹丹被他們熱切的聊天景象吸引了過去,接著,鄭敏把丹丹介紹給了文墨海。
之後,三個人愉快地聊著。其間,丹丹多次朝我招手,示意我過去。鄭敏和文墨海也多次笑著朝我這邊看,我搖了搖頭,指了指手裏的八寶粥,轉過身去,專心吃了起來,走了這麼遠的路,真的餓了。
吃過午餐後,為了防止我們打瞌睡,教官們組織大家一首接一首唱起了軍歌,進而發展成了拉歌,歡聲笑語,響徹晴空。
烈日烤曬下的軍訓結束了,有些許不舍,卻說不清不舍的是什麼,隻是一種慣性吧,持續了半個月的的生理與心理狀態,一下子被掐斷,總會在心裏留下些什麼。
而伴隨著軍訓的結束,姍姍來遲的第四位室友現身了。
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天,607公寓三位主人一起吃過午飯,打著陽傘回家。其實我是不願打傘的,在我的世界裏,傘和雨是彼此的唯一。
可鄭敏非要把我拉到她的鑲著蕾絲花邊的太陽傘下,盛情難卻。
剛進607公寓大門,一個宛如電視明星般耀眼靚麗的女孩離開床沿,踱著模特步朝剛我們走來,聲音嫵媚而不失幹練,“親親們,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你好,我是鄭敏,你的下鋪。”在我和丹丹還處於“愣住”狀態的時候,鄭敏笑著伸出了手,甜甜地說。
兩位俏麗的女孩象征性的握手之後,鄭敏拉住我和丹丹的手,介紹到,
“這是張雲和吳丹丹。”
“我叫王玲,你們可以叫我玲子。”女孩說完自己的名字後,分別擁抱了我和丹丹。
這個帶著淡淡香水味、畫著淡妝的女孩人如其名,身材玲瓏有致,銅棕色齊劉海披肩發,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玲子,你躲過了黑色軍訓哦!”鄭敏打量著玲子說。
“是呀,玲子,我們都快被折磨死了,不堪回首啊!”丹丹雙手抱著我的腰,下巴靠在我的肩頭,有氣無力地嘟囔。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是聲稱自己得了突發性胰腺炎──你們懂得哦!”王玲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有禮物送給你們,就當做沒和你們一起受罪的賠禮吧!”
說完,她帶著我們走向陽台。
陽台右側空白的牆上,被裝上了一塊高約兩米,寬齊兩側的大鏡子。
“哇,太給力了,玲子!”丹丹撲到鏡子跟前,一頓擠眉弄眼。
“謝謝你,玲子!”鄭敏拉著我走向鏡子,
“張雲,看,我和丹丹都快曬成包大人了。”
“對了,太奇怪了,你怎麼一點都沒曬黑呀張雲?坦白從寬,是不是藏著什麼超級防曬霜?”丹丹皺眉看著我說。
“除了那隻洗麵奶,你要是能從張雲那兒搜出一星半點兒別的護膚品,我請你吃一年的飯,要是搜不出,你請我──”鄭敏挑釁丹丹。
丹丹曾經很喜歡打賭,什麼明天會不會下雨,食堂裏炒沒炒臘肉香腸,自己明天一定在集合哨響之前起床,等等等等。
每一次打賭,都是她自己發起的,每一次,都以她的失敗告終。
軍訓結束的那一刻,丹丹說她戒賭。
“打住!賭博是禍根,害人害己不利身!根除賭博惡習,共建和諧社會!我可是名副其實的乖孩子,才不做壞事呢。”吳小胖好像真悔過自新了。
“好了好了,親親們,該餓了吧,我請客,想吃什麼?”第四位室友走過來收場。
“玲子,我愛你!請我們吃鴛鴦鍋吧!”丹丹跳轉身,撲到玲子肩上,隻差喜極而泣了。
“OK!”玲子打了一個響指。
“這個瘋丫頭,還真說風就是雨呢。”玲子拉起鄭敏的手。
一致通過,丹丹隨即推著我下了樓,四個女孩手拉著手,朝餐廳奔去。
路過鐵樹叢的時候,我們在同學們的歡聲笑語裏停住了腳步。
大家這兒一簇,那兒一簇,正在火熱地拍照。
一張張如花的笑臉清澈、純真、爛漫,青蔥歲月,韶華如歌,一顆顆熾熱的心讓青春如詩般綻放,燃燒……
我不是詩人,隻是,太愛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張雲,快點嘛!”這個和我鄰床的女孩使盡她身體裏的全部力氣拉著站住不動的我。
看著鐵杉樹前一個勁兒朝我揮手的玲子和鄭敏,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我不好意思地邁開步子湊了過去。
“哢嚓——哢嚓——哢嚓——”玲子請來給我們照相的同學接連按下了幾次快門,盯著玲子手機的閃光燈,眼前飄出一片一片的黑雲,我使勁地閉上眼睛。
“嗨,張雲!”正對麵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我連忙睜開眼睛。
差點沒認出來,脫下軍裝的文墨海,這個和易峰相比略顯清瘦的男生,韓劇裏男生的發型,蓋住整個額頭的酒紅色頭發,唇紅齒白,讓我想到發送信息時常用的笑臉頭標。
“嗨!”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雲,高考英語滿分,高手哦!”他朝我豎著大拇指。
他一定是從郭海蘭老師那兒打聽到的我的高考成績,記得開學第一天的時候,郭老師和文墨海談話的樣子,他們應該認識。
“我數學考了63分。”我的回答,後來被丹丹歸類為“腦殘級別”。
“你有英文名嗎?”
“沒有。”英語成績好,不一定就要有英文名吧,我從沒想過要給自己取個英文名,除非哪天出國到哪個說英語的國家。
“我以為你叫‘Snow’或者‘Rain’。”
“啊?”我完全懵了。
“因為你叫張雲,雲會下雨和下雪,對吧,文墨海?”麵對我的完全摸不著頭腦,丹丹搶答了。
真的無法繼續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腳,臉燙得很,隻要稍微有點不好意思,我的臉就會紅,這讓我很無奈。
“文墨海,我們一起照一張吧。”鄭敏看著文墨海說,她的意思很明顯,是她們倆拍一張。
“好的,我們一起拍一張,”文墨海對身邊的男生說:“你給我們照一張,不,多照幾張。”
說完,站到了我的左手邊。
那個男生唯唯諾諾地直點頭,接過文墨海手中的蘋果手機,對準了我,沒錯,是直對著我。
“這位美女是?”他看了一眼玲子後,問我。
“玲子,這是文墨海,外國語學院的。”我對玲子說。
“嗨!”打招呼的同時,玲子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我認為,這種眼神通常傳遞的意思是:你和他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於是,玲子這一眼,馬上變成了一把火,把我的臉燒的滾燙。
“嗨,玲子,我是張雲她們的朋友。”文墨海抿著嘴樂嗬嗬地說。
促使他這種偷樂的,應該是我突紅的臉。
還好,這種常見於害羞、緊張、慚愧、尷尬、難堪的時候的心理性臉紅會在幾秒內平複。
但願他不要把我剛剛臉紅的原因主觀臆斷為害羞,因為實際的原因是尷尬和難堪。
此時,我有向他解釋關於人類臉紅形成機製的衝動,可玲子善解人意地用各種對軍訓的提問引開了文墨海的注意力,我那眼看就到嘴邊的長篇大論,隻好作罷。
隨著幾次“哢嚓”聲,一張張照片從相機底部滑了出來。
丹丹一手挽著我,一手挽著鄭敏,鄭敏和玲子十指相扣,文墨海比著剪刀手伸在我的腦後,看起來就像我的頭上長出了兩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