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我便靠過去，挨近高曉博，他卻反應過度忙往後靠，問我幹什麼。
    “隔牆有耳！”我示意他靠過來，他想了幾秒，這才緩緩恢複原來的身形。
    “說吧。”戒備還是沒放下，我大概知道他平日裏沒跟什麼人親近過，否則怎會這般警惕。
    “你說高家有人養鬼，沒證據你絕對不會那麼說。”我盡量放慢語速，壓低嗓音，“你心裏是不是已經猜到是誰了？”
    “沒有。”他回答得很幹脆。
    “但是僅憑非高家人的血喂鬼才能入村這點，很難讓人信服。”
    高曉博想了想，說：“我也希望不是高家的人，畢竟族裏要是發生這種事可是大麻煩，族人之間的關係你不是不懂，派係分不清，若是發生內鬥死的可不止幾個人那麼簡單。五十年前分支出去的派係現存還有多少？連姓都改了，直至今日我都不搞不清楚事情起因是什麼。沒人說過，或者切確來說是不敢提及。”
    這事我也是在門縫裏偷聽爺爺和爸爸談話才知曉。
    “九公的事，我猜測是與當年的內鬥有關，為了某種目的，甚至某種利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我想你也明白。”
    “沒有記載？”我問。
    “肯定有，高家發生的大事都必須記錄在書，這也是一直傳下來的規定。”
    “記錄卻不讓後人引以為戒，反而下了死規定誰也不能提，是要將秘密帶進棺材。”深入分析，寒意漸起，“有些東西不想讓世人知道，是因為不想再死更多的人。如果說，當年發生的內鬥是因為某種利益，族人好不容易壓下一場殺戮，怕更多人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決定再也不能談及。不是前車之鑒，而是直接塵封埋入棺材。”
    高曉博表情如初，一言不發。當我以為他是睜著眼睛都能睡著的那種人的時候，他開口了：“是什麼東西能讓他們自相殘殺。”
    我用下巴示意他看祠堂裏的牌位：“你問老祖宗吧，睡一覺，看看老祖宗會不會托夢告訴你？”
    高曉博冷冷說道：“絕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托夢給你？這話聽起來咋那麼別扭。
    我看他跪了這麼久，對他說：“香快燒完了，你去給老祖宗上香吧。”其實我是想讓他站起來走動走動，長時間的血液不流通會對身體造成損害，嚴重者可能會癱瘓。
    他倒是同意了，雙手撐地慢慢站起來，身形一晃，我趕忙扶住他。
    高曉博推開我的手，徑直走到供台，點火，上香，期間隱約聽到他說了句什麼話。
    我看著梁上的塔香，總感覺哪裏不對。
    “高曉博！”我脫口而出，卻將後麵的話硬生吞回肚子裏。
    他回首：“怎麼？”
    “哈……沒事，剛才我看到有隻大蟲子。”訕笑著，這借口真是夠爛的，也不知高曉博看出來沒有。
    他倒是相信我的話，保持一貫的寡言少語。
    我明白哪裏不對勁了，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高曉博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是七公告訴他，還是他有辦法查過？
    並且，他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看著他的背影，這一刻我覺得近親這東西真是薄如蟬翼，經不起一點揣測。雖然我對高曉博也不了解，除了他姓高，是七公的孫子之外，一無所知。
    草，想得我腦仁疼。
    不知何時我又睡過去，醒來已經是下午，環顧四周，祠堂就那麼大，唯獨沒見高曉博。
    洗漱完畢，隨便吃了點東西，晃悠著去找昨天夜裏丟失的手機。
    昨晚打鬥的地方一片狼藉，設陣法的地方什麼鬼影痕跡也沒留下。我仔細找著，按理說就是這幾個地方，咋就沒有呢？我甚至還借用村民的手機給我打自己的電話，也沒聽到鈴聲。
    抓了兩下頭發，還真是見鬼咯。
    折回祖屋的巷道裏找，搜尋的結果還是一樣，無功而返。到茶室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邊想著，會不會是有人撿到？如果是的話，還回來的可能性就不大了，畢竟那是裏靠近山腳的地方，附近村子的外姓村民撿到的機會較大。
    可是裏麵的相片和資料咋辦呢，有些甚至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手機上了幾重密碼鎖，再加上人臉識別功能，應該沒那麼輕易解開。
    我雙手一拍，恍然大悟——他奶奶個熊啊，我設置了追蹤定位！
    希望手機沒有關機。
    高曉博也不知道跑哪兒，半天不見人影，想找他借手機都不行，我爸在忙事情，手機從不能離身。
    我在屋裏走來走去，最後實在呆不住，一出門就撞見剛才外麵回來的高曉博。
    “我要借你手機。”我說道，他皺眉，我催促他，“快點。”
    他摸出手機，解鎖，遞給我：“早上我也幫你找過，沒見。”
    “幾點去的？”我問。
    “6點多。”
    我說：“意思是昨晚已經被人撿了，也有可能在打鬥時，有第四個人在場。”
    回答我的是沉默。不糾結他回不回我的問題，等待手機定位。
    【搜索中——】
    我靠，沒關機！
    【正在定位——】
    握著手機，雙目不理屏幕，過了會兒跳出“搜索失敗”幾個字眼。
    是信號原因？不至於那麼差吧，又不是什麼深山老林的。我隻能繼續刷新，等待定位。
    重複幾次，終於等到“定位成功”，心裏甭提多興奮。
    畫麵展開：路麵，山地，河流……
    紅色的點顯示在綠色的塊上。我用兩指推開放大地圖，問高曉博：“這是哪裏。”
    “林子大什麼鳥都有。”我說什麼意思，他接著說，“手機在山林裏，離這裏不算遠。”
    怎麼跑林子裏去了，他娘的，為那些資料我還要再次冒險？隻怪我當初太懶，有些資料沒備份。
    “現在出發去到那裏天都黑了，危險。”高曉博看時間。
    紅日西下，炊煙嫋嫋。
    為了自身安全著想，湧起的那股衝動漸漸緩下去。“明早再去吧。”
    翌日清晨。
    我看老爸的車，問高曉博：“你會不會開車，我還沒拿到駕照。”
    “去到那估計你爸的車得報廢。”他看到大路的方向，“這不，車不是來了？”
    坐在車上，山路顛簸，我屁股快顛成幾瓣兒。我們乘坐的是一種小型的客車，樣式老舊，說白了就是早該淘汰的報廢車輛，常年跑山路，搭乘的也是住在偏遠山林的村民。
    昨天晴空萬裏的，今天卻陰涼涼的。看著倒退的景物，山路十八彎，一路顛簸，五髒六腑全往喉嚨跑，簡直就是應了那句話——頂你個肺！
    “我們是在受刑。”我對高曉博說。
    他回道：“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