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一層香灰鋪在地麵，幾個圓點逐漸開始顯現。仔細端詳，似是……成年人的腳趾印！較為清晰的大腳趾，且，隻是一隻腳。
    “靈魂的重量為21克。”他說。
    “我也看過這個實驗報道。”
    科學家把將死之人的體重稱了一次，死後再稱，生前重量減去死後重量，反複實驗後得出靈魂重量為21克。依據是否可靠，是否權威，直至今日還在爭論。
    他將手上的餘灰拍去，視線透過窗子看進屋裏，道：“那東西很高，至少在1。90以上。老房子窗戶過高，有1米4，若是九公看能看到它拿著燈籠，按一般平著拿，手的高度應該在胸腹之間。”他分析著，“排除是人的可能性，村裏沒那麼高的人，並且祠堂香是拿來供奉老祖宗，我加了些糯米粉進香灰裏，所以腳印才顯黑色。”
    玄學與科學並濟，高家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人才。
    我轉念一想，回憶裏我爸書房裏我看過的古籍，快速搜索一番。
    “餓鬼。”
    “索命的餓鬼。”
    我倆異口同聲。
    鬼分幾種，山中小鬼最矮，餓鬼為最高者。紅燈籠為引路燈，是有人在在背後指使它來作惡。
    “誰跟九公有如此大的仇怨，非要餓鬼來索命？”
    高曉博扶了一下眼鏡，意味深長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也隻是我們的猜測，今夜為九公招魂，它一定還會有所動作，畢竟它想奪取九公的肉身，卻礙於某些原因妨礙到了。”
    “它有多惡，你我都懂。”
    我說：“那些老人們之所以沒動靜，依我看都是裝的，出於什麼目的。”
    過了良久，他才悠悠地道：“或許吧。”
    拐個十裏八彎地才走出老屋建築群，小道陰涼得很，連酷夏的熱氣都湧不進。走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村民們在屋門口納涼，手執老實葵扇的老者，佝僂的身影，默默看著頑童在水塘邊嬉戲。水塘邊上的大榕樹下村民悠閑地打著骨牌。
    突然想到要是我老了估計也是這般顧著孫子乘乘涼喝喝茶。
    人生最好的結局便是老來能享受天倫之樂。
    走著走著，才發現，不對啊，這不是我家。
    “我查點東西。”高曉博看我，“你要不要進來。”
    都到門口了豈有不進的道理？“開門。”
    進到屋裏一看，傻眼了：“我沒聽說過七公是道士啊！”
    高曉博轉動著院子裏小型的八卦磨盤，聲線清冷：“這是上麵傳下來給爺爺的。再者，爺爺不是道士。”
    “碾些糯米粉，今夜好備用。”
    “哦。”
    高曉博轉了會兒，停下動作，定定看我，道：“哦什麼，過來幫碾，我上樓。”
    “得，得。”真不用跟我客氣！
    查什麼呢神神秘秘的，明擺著不想讓我知道？還有我這個免費勞動力，高曉博這算盤打得屁響。
    是夜，算準了時辰為九公洗身，焚香完畢，“起台”擺家夥。
    方才九公穿衣時，我進入屋內，看到九公頸項上的紅線懸著玉石，什麼形狀倒是沒能看清楚，看色澤大致知道是上等的古玉。
    原來如此。
    這便是餓鬼取不了九公肉身的原因。是那古玉保住了九公的一條命，卻因餓鬼太凶，九公的魂魄被嚇跑，才成了半死不活的狀態。
    道士我不認識，聽說是十裏八鄉的老道。在符上用雞血（朱砂價格昂貴，現今大多是用雞血中加極少量朱砂）寫九公的人生辰八字，手執招魂幡及冥鈴在村中逛一圈。
    高曉博於我對視，讓我不許跟去，九公兒子跟去便好了。
    得，老道要是真有法力估計那東西也不會蠢到出現，再死透一次。魂飛魄滅後，別說上身了，連投胎的機會都沒。
    老道漸行漸遠，可冥鈴聲卻縈繞於四周，由九公的兒子念其父的名字，讓他聽到聲音快回來，別在外麵遊蕩……
    漸行漸遠，一黃一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老道留有一徒弟在這裏守著，個子不高，濃眉大眼，衣著樸素，斜背著一個四五十年代樣式的麻布袋。
    那東西會在何時何地再次出現，我分析了大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我也沒本事去捉，像老道有道行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們這等普通小市民哪兒涼快哪兒呆去。
    然而便是在我愣神的空兒，我一轉頭，高曉博人不見了！
    在這件事中，老人們有他們自己的打算，唯有高曉博算是半個站在統一戰線上的，不見他人影，有種莫名的感覺，非常不爽。我想著總不能跟個傻逼似的呆著這一整晚吧？
    儀式是在高家祠堂前做的，一是為了借助高家老祖的力量，二是此地不敢有其他鬼怪造次。
    那四眼小子去哪兒了。我煩躁地抓了兩下頭發。
    我從祠堂側門的小道走出去，想透透氣，順便看看高曉博是不是藏哪兒了。
    不經意地拐個彎，餘光瞟到的地方，心一窒！馬上收回腳！
    他娘的！高個兒紅燈籠！
    魂快嚇飛了，心髒跳到嗓子眼兒，並且還在高頻率地打鼓！咚咚咚咚……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牆麵，內心狂喊快走，快走，我草，走不了了……因為我腿軟。
    感覺那餓鬼正在往我這邊靠近……
    注意力轉移到腿部，好不容易慢慢能移動，我轉頭看祠堂方向，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尿——高曉博以最快動作捂住我的嘴，直接拖我進了最近的屋子，輕手掩上門，一氣嗬成。
    我倆憋氣蹲在門後麵，我睜大眼睛，由下至上看著餓鬼往我眼前走來。
    時間如此漫長，心跳到快要炸開。
    餓鬼身著唐代彩衣，卻衣衫襤褸，約莫兩米多高，戾氣四溢。
    它似乎是察覺到什麼，特地在門前站了會兒，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痛得淚水隻冒，生怕它下一秒發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