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太惡心了……”觴羽胃裏一陣翻騰，“幸好跑得快，不然這輩子應該都吃不下去飯了。”
    “你這麼小看這個不會被嚇著麼。”楚留香道。
    “怕倒沒有，就覺得髒。”觴羽沉默片刻，道：“如果讓我知道我是因為什麼原因到這裏來，一切就都明白了。”
    楚留香道：“我會盡力幫你。”
    觴羽搖頭，扯開話題：“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
    “應該吧。”楚留香帶著觴羽走出樓閣，夜已深了。他忽的在臨近街市的路上停住，轉身道：“閣下還不現身麼？”
    “香帥果然是香帥，在下佩服。”陰影中的人慢慢探出身來，是一個男人，身高近七尺，偏瘦，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穿著白鹿皮靴，方便騎馬。
    “這種穿著……你是西域人？”
    “正是。怎麼，香帥很驚訝？”
    “是很驚訝，我在想為什麼一個西域人為什麼會跑到中原跟蹤我。”楚留香道。
    這時候卻招惹來了許多螢火蟲，夜間精靈將他們包圍，也終於讓男子的臉露出光亮。
    兩條細眉緊壓眼窩優雅地舒展，因瘦削而深深下陷的眼眶裏，一雙純黑的明眸閃著微光，似黑夜中爍爍不定的螢火。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使這願一對狹長而妖冶的眼眸，始終籠罩在難測之中。但男子很愛笑，使這一點點的陰霾也不見了，看起來就像個剛出家門的富家阿蒙，涉世未深，並沒有多大威脅的樣子，非常容易讓人有好感。
    楚留香一直沉著的心悄悄放鬆下來，卻感到袖擺隱隱騷動。往下一看，原來是觴羽在用手拽，似乎想說什麼。他低下頭，觴羽便湊上來，在他耳邊小聲道：“這個人不是善類。”
    楚留香湧到嘴邊的話還是哽住了，他很想問你一個剛有記憶的毛頭小子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又覺得那樣太打擊人家自尊心。男孩一本正經繃起小臉的樣子實在可愛，忍不住捏了把他嬰兒肥的臉頰。
    觴羽：“……”
    男子看著他們的舉動，沒有說話。見楚留香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才笑笑道：“也不算什麼。不才，小生初入江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家父讓我去找香帥學習學習，剛巧在路上碰到了，哪知道香帥一副神色匆匆的樣子，還帶著個小孩。怕打擾到香帥，便想一路跟著，卻不想香帥這麼快發現了，果然厲害。”
    楚留香摸摸鼻子，他有表現得這麼明顯麼？心下覺得奇怪，頓了頓道：“請問閣下名號？”
    “百麵書生洛逍遙。”他又補充道：“我爹是南山蒙會的洛蜿城。”
    “原來是洛將軍的公子。早聞洛將軍手下傭兵身手了得，為人處事又是名聲在外的公正，此生還未說過半句假話，心生向之，卻一直未能相見。今日有緣一見洛公子，也算是了了心願。”不過洛逍遙這副樣子倒沒有半點是像書生的……楚留香心裏默默補充。
    “父親也常常教導我，讓我多學習香帥的為人。”洛逍遙狹長的眼睛眨了眨，話風一轉道：“盜帥夜深露重的是要去哪？在下帶著西域專人養殖的駿馬，品種極好，頗有幾分日行千裏的風範。香帥若不嫌棄，可以收下使用。”
    楚留香還未說話，一旁觴羽突然道：“不用了。”
    洛逍遙並未在意，淡淡道：“我手中還有兩匹，一匹是仆人的，中途拿著例銀跑了。若香帥不要，也隻能扔在中原。”
    觴羽剛想說話，楚留香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乖徒兒，我們趕時間，就別矯情了。”隨後對洛逍遙笑道：“那就多謝洛少主，下次再見麵一定好好感謝。”
    洛逍遙搖頭道：“哪裏，舉手之勞罷了。”
    洛逍遙的送給楚留香的馬也正如他說的那樣，很漂亮，四隻暗藏肌肉的馬腿也很有力量，鬢毛烏黑，難得的好馬。
    和楚留香一起坐在馬上的觴羽心裏有點憋屈，這便宜師傅根本完全不信任他，他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威脅。
    “徒弟，你有沒有覺得洛逍遙這個人很奇怪。”楚留香道。
    觴羽雙眸一亮，心道你終於承認我的看法了哼哼剛才是什麼態度好笑我是什麼人……表麵仍是雲淡風輕，冷冷道：“嗯？”
    “洛將軍確實是一個眾所周知的大善人，但平時生活很拮據，花銷也很謹慎，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把兩匹上等的好馬給出去。”
    觴羽道：“你懷疑他在說謊？”
    “有可能。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們的？”
    觴羽沉默。楚留香見他並不想發表意見，才緩緩道：“中途碰見還好，若是自我一出門或是碰到你便跟著，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你想說他是日蝕會的人？”
    “也不一定，這種事誰知道呢。不過按日蝕會的作風，若真發現我們，估計現在也泡水缸裏了。”楚留香聳肩。
    觴羽想起那老女人的樣子，後背不禁一陣冷意，他擦了把冷汗，盡力把這段不太好的記憶排除。
    楚留香突然道：“你真的不知道會出現在那裏的原因麼？這對想查出你身世來說很重要。”
    觴羽努力回想，奈何記憶一片空白，歎道：“想不起來。”
    楚留香表示理解，安慰道：“沒事，為師會幫你，這一路要小心日蝕會的人，等天亮到我兄弟那就安全了。”
    “你兄弟？誰啊。”
    “嘿嘿，過會你就知道了。”楚留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