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拍了拍手，仿佛要擦幹方才掌心的水跡。
    “想起來了？”
    “你是誰？”日及腰側長劍六百年未出鞘，但是出鞘必見血。
    青丘低低地笑了，那麵孔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
    “飛升之前，我是武當山的道士。小時候你救了我，我還叫你神仙。”
    “之前一世，我是個木匠……”
    “再之前……”
    “第一次遇見你，我叫陳書。”
    日及的表情隱在夜色裏，好像無悲無喜。
    “三百年前的瓊霄花，是你得了。”不是疑問，是陳述。
    “是。”青丘笑得坦蕩。
    “我同你喝過一杯酒。”
    “是。”
    日及的長劍抵在青丘的脖頸上，壓出淺淺的一道血痕。
    青丘依然笑著：“你以為，我用瓊霄花下了酒？”
    日及眯著眼，神情分明是動容的。
    “你以為，為什麼夥計要問你，你是不是喜歡過誰？”
    “你以為，為什麼我被你救了，就一定要問你的名字？”
    “你以為，為什麼輪回九世，你我始終能相遇？”
    “因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日及覺得今晚天河的風太過濕潤了，他的眼角好像沾了些化不去的水汽。
    青丘輕輕把架在頸邊的劍推開，神色如常，仿佛不過拂去了肩頭的一片柳葉。
    “你以為，我為什麼記得？”
    “又以為，自己為什麼忘記？”
    記得或者忘記，都不是目的。就像瓊霄花下酒，是否真的有功效，從來沒有人能明說。
    天河的水不能被永遠地阻止流動，就像仙人的記憶哪怕能夠封存片刻，也終將被找回。
    花一開一落，記憶一失一得。
    天河的風又吹了三百年。
    新來的仙女壓低了聲音指著坐在天河邊的黑衣仙人，嬉笑道：“這就是日及上仙啊。”
    同伴便回她一個心領神會的眼色，也笑道：“別拿眼珠子瞟人家了，這不都有主了？”
    黑衣仙人坐到西南角的天空第一顆寒星升起的時候，天河的河神隨著起伏不定的波流緩緩而至。
    “你師父說的沒錯。”青丘靠在日及的肩頭，撥弄著他的長發，“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抵不過時間的。”
    日及將他扣在懷中，輕聲道：“可是你和我，我們是兩個人。”
    浮碧山的瓊霄花又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