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水 海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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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小鎮的海邊有一排櫻花樹,每年四月份都會花開一路,隨著木棧道曲曲折折的蜿蜒。總有慕名而來的愛情鳥,徜徉在暖暖的陽光下,不忍離去。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櫻花盡頭的拐角處傳來一陣陣微傷的聲音,與這片暖暖的光景有些格格不入,匆匆裏大都是濃情裏的情人,擁抱在春風裏。
雖然沒有誰認真駐足停下,可男生還是唱著,隻有身前的吉他盒子空蕩蕩的躺在身前,像一個孤獨的聽眾,安靜的聽著。
子浩站在海邊那個咖啡館窗外,午後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冷冷的映出了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窗內宇東手捧著咖啡,溫柔的注視著對麵的男子,似乎沒有看到窗外子浩微微顫抖的身子。
原來小說裏的情節不是假的,酒吧裏四處流傳的故事也不是假的,原以為得了一知心人的子浩直到現在才醒來,男人之間的情感,真的像夜裏一根晶瑩的絲線,美麗動人的搖晃在風裏,不知何時會被吹斷。
子浩覺得血直往腦子裏湧,趁著自己還能控製住之前,轉身離開了。
一路漫無目的的沿著海邊遊蕩到了櫻花處,風吹散了殘花,飄灑在陽光下,引得一群群的俊男美女爭相留念。
子浩不忍心聽那些甜言蜜語,木木的走下了棧道,沿著沙灘慢慢走著。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男生也許太愛這首歌,反複唱了很多遍,此時恰巧唱到了子浩耳朵裏。
“是啊,真的像一場夢,以為自己付出真心就可以得一知心人,原來這幾年竟是一場夢。”子浩在歌聲裏思緒漸漸清晰,不知幾時已經坐在了歌聲下的沙灘上,抱著雙膝半倚半靠的貼著一塊圓滑的石頭,下頜抵在膝蓋上,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楚彌漫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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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懵懂的子浩在海邊櫻樹下遇見了宇東,就像小說裏那樣,一見鍾情就這樣不真實的發生了,從濃鬱的甜蜜到漸漸變淡的芬芳,子浩一廂情願的以為愛情會這樣流連在他們身邊,直到那芬芳開始躲躲藏藏的無處可尋,愛情也變了質地。
“唱的不錯啊!”
“嗯,就是不應景,這大好春光裏幹嘛唱這種傷感的歌!”宇東的聲音打斷了子浩的思緒。
“就是就是呢!”
子浩抬頭從棧道的縫隙裏望過去,那雙熟悉的手握起了陌生人,留下串串甜蜜的言語漸行漸遠。
夕陽映紅了天邊的時候,櫻花落滿了沙灘,粉紅一片,像初遇愛情時的顏色。
子浩靜靜的走上了棧道,循著歌聲走去。
那是一個短發男生,眉清目秀的樣子,盡管一直垂著眼,可還是散出了不盡的憂愁氣息,也許是因為那磁感的歌聲吧。
“我可以唱一首嗎?”
男生一臉詫異的看了看子浩,微微一笑,眼裏的憂鬱躲了開來,點了點頭。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風息的傍晚落霞滿天,櫻花香氣無處可走,沉醉在棧道上,鑽入來來往往的行人身體裏,混合著鹹鹹的海水味,不知醉倒了多少人。
“你唱的真好!”男生笑著讚許道。
“謝謝,你唱的比我好多了。”子浩說完把話筒遞給了男生,準備轉身離去了。
男生看了眼吉他盒裏因為子浩的一首歌而多出的票子,抿嘴笑了笑,說:“對了,謝謝你哦,幫我拉了票子,這兒,還有你的。謝謝。”
“不!應該謝謝你!”子浩怕露出心裏的酸楚,勉強笑了笑,連忙轉了身。
“唉,你叫。。。。。。”男生把話留在了嘴邊,隻是看著子浩的背影楞了一會兒,一片櫻花飄到了他臉上,癢癢的。
公交車載著滿滿的一車人往各自的目的地駛去,可有些人心裏太亂,如何也不會到達。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子浩在公交車最角落裏安慰著自己,就像萍水相逢的唱歌男生,三五分鍾的一首歌之後,歡樂傷心都要告別。也像這一車陌生的臉孔,緣分使然裏擠靠在一起,叮鈴的開門聲之後,大家終要各自散去。
原來三年和三分鍾的目的地經都是一樣的,隻是人心太複雜,三年才能走的出來。
“不要碰我!”子浩渾身汗毛豎起,躲開了等他的宇東。
“你知道了?”宇東歎了口氣,似是無奈的說著,“也好,我正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呢!”
“哼!”子浩冷冷的出了一聲,“是啊,這樣也好。”
“我的東西都搬走了,你不用著急,什麼時候找到了地方再搬走就好。”
子浩心裏一疼,帶了淚看著宇東,“既然這樣,你幹嘛還來這裏?”
“我落下了些東西,也正好給你這個。”宇東說這摘下了戒指。
“我收拾好了東西就搬走,鑰匙會放在老地方。”
“。。。。。。”宇東本有話要說要問,無奈沉默襲來,像兩頂隔音的罩子,分別扣住了他們。
這樣淡淡的分開也好,宇東這樣想著抱起了盒子,往門口走去。
三年光陰,這房子承載了太多記憶,他似乎不忍心再細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樓下的他回身再看時,記憶裏溫暖的燈光不見了,隻有黑咕隆咚的窗口。
子浩倚著牆,看著一輛出租車駛出了記憶。
突如其來的寂寞襲滿心房,還未細細體會,陌生感就包裹了身軀。子浩一邊笑著一邊流淚,一邊整理著些與記憶無關的可以帶走的東西。
這件襯衫他們都穿過,不能帶走!這條浴巾曾一起裹著他們濕漉漉的腦袋,也不能要!這個訂製的靠枕更是要不得!。。。。。。翻來翻去,可以帶走的都在角落裏,竟還是當初搬進來時的樣子。
天意吧,如何的來,如何的去,就像這幾年的情愛都不曾發生,可這幾年的成長卻抹不去,隻能暫時擱在記憶角落裏,任它偷偷躲在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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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浩去了另外一個海濱小城,兜兜轉轉裏找到了那家青年客棧,可惜預定的單人間出了問題,被調到了兩人間。好在價格打了折扣,子浩勉強進了去,打算著隻呆一晚。
夜晚已經微微暖熱的節氣裏,海邊成了最好的乘涼處。這個小城的海邊公園裏也是人頭攢動,說學逗唱買賣吆喝的遍布在小道兩旁,子浩卻無心細看,隻是側著頭看著臨海一旁的樹,希望找到一片或一棵櫻花樹。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還沒來得及找到,就淅淅瀝瀝下開了雨。
子浩瑟瑟發抖的回到客棧時,他的房間已亮起了燈。
“是你?”
“是你。”子浩笑著點了點頭,坐在了床邊擦起頭發來。
“你怎麼來這裏了?”
子浩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說:“就是來這裏看一看。你呢?怎麼也來這裏了?”
“我是沒有根的人,飄到哪裏算哪裏。”
子浩看著對麵白皙的臉上那雙依舊明亮憂鬱的眼睛,突然錯過了什麼似的,把想說的話忘了,訕訕的說:“我是子浩,還不知道你叫?”
“洛楓。”
“很高興認識你!”
雙手相握的一刻,不知是誰的手,那麼涼。
也許是命運作怪,又將他們撮合到一起,這次子浩沒有轉身,而是跟著洛楓一起兜兜轉轉的在海邊賣起了唱,一來二去裏竟也可以唱進裏陌生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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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轉眼已快一年,記不清多少個海邊小鎮的夜燈下,他們勾肩而行,穿梭在迷蒙的霓虹燈裏,也記不得找到過多少飄搖在海風裏的櫻花樹,可於子浩,總沒能找到記憶裏的那片味道,就在他以為快要遺忘的一個夜裏,濕漉漉的海風中,他背著洛楓的吉他往青年旅館裏趕,手裏提著剛買的感冒藥,正一心想著躺在床上的洛楓,突然看到小路對麵一家酒吧門口那個纖瘦的身影,昏黃的燈光下的側臉和那曖昧的微笑,可不就是曾坐在宇東對麵的那個人?
一陣酸澀又鋪滿裏心房,子浩快步穿過了鵝軟石鋪就的小路,抓住那人的胳膊,直直的問:“你怎麼在這裏?”
“你誰啊?”
“我還要問你,宇東呢?他知不知道你在這兒鬼混?”
一個陌生男子也湊上前來,皺眉問:“這人誰啊?有病啊?去去去!”
“你別裝糊塗,那天在咖啡館裏不就是你和宇東喝咖啡?”
“跟我和咖啡的多了去了,走開走開,別耽誤我掙錢!”
“我。。。。。。”
。。。。。。
“你沒事吧!”酒吧老板攙起子浩,讓到了露天椅子裏,歎了口氣,說:“那幾個人就是賣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跟他們糾纏什麼?”
子浩愣住了,嘴角的血跡流到了口中,腥腥的,像似曾相識的那陣海風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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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一個午後,陽光暖暖的曬著海邊一棵櫻花樹,子浩看著海的遠方,似乎用力才抽離了記憶,頓了頓才說:“洛楓,我想跟你說個事。”
“我知道,你是要回去了。”
“你怎麼。。。。。。”
洛楓收起吉他,低頭一笑,“當初說一年為期,今天算一算也差不多了。既然你始終放不下,當然還是回去看一看的好。”
“我。。。。。。”
“不用說了,謝謝你這些日子。。。”
“不!謝謝你,這麼長時間陪著我。”
海風吹來,片片櫻花飄落,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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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東,櫻花開了,想不想去看看?”子浩趴在宇東耳邊,細細的問道。
“在窗前看一看就好,不用再下去了,搬來搬去你多麻煩。”
“你又忘了,外麵暖和了,醫生都讓你多出去走一走呢!”子浩笑著說著,輕輕搖起了病床,把宇東抱進了輪椅裏,往樓下走去。
欄杆旁的一棵櫻花樹下,陽光影影綽綽的撒在他們身上,斑駁的倒不像春日裏的光影,好在暖暖海風裏有淡淡香氣縈繞,讓兩人都不忍打破這份寧靜。
“子浩,我問你,到底怎麼知道的?”宇東仰頭枕在子浩手上,輕輕摩挲著。
子浩拿另一隻手輕撫宇東額頭,笑說:“你又問了,我還是怪你,讓我多走了一年的路,不過都是命裏注定!”
“可我不能耽誤你。”宇東還沒說完,就被一顆櫻桃堵住了嘴。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遠處又傳來似曾相識的歌聲,子浩推著宇東來到欄杆處,大海像塊藍色綢布舒展在眼前,有星星點點的櫻花墜落其上。恍惚間,一切都未曾變化。一年的光陰竟也不過如是,還沒長過海風裏櫻花飄散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