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銀子，大抵夠，小鬼難纏，不要去沾惹他們，我少動些便是。”藥童端了一碗褐汁遞來。一陣冷吹，刁才方一勺一勺喂盡了藥，提了置於一旁的竹兜，上前作勢抱人。憶起昏睡前，也是被人打橫抱來，樂歸便有些慌張，當即道。
    “雇了馬車，送我一程便可。”
    “得花錢。”刁才見他不再言語，抱起人與陶大夫打過招呼，出了醫館。
    “十兩銀子已墊付，往後抓藥也不需再給，你若有錢了，記得還我。”大街上，烈日西斜，樂歸點了頭，胸前蹭著毛絨絨腦袋，刁才隻覺汗流浹背，天太熱，呼吸也覺不能。
    回到肖家小院，肖大娘見得小兒如此遭人作踐，眼眶子一紅，懸淚欲垂。刁才平素慣會安慰人，今日見得老大娘如此，便隻傻得拿剩下三兩銀子塞與她，肖大娘嚇了一跳，見樂歸架勢搖頭，恁死不接。
    “我獨自一人，每月上工有錢剩，這錢擱著閑，你們用得著。”
    刁才勉強說通了贈錢由頭。肖大娘估摸他也是窮人家孩子，年歲約莫二十，隻這年齡仍沒娶妻生子，不覺替他著急。
    “你這孩子，藥錢墊付了不說，再給這錢算咋回事，小遠有我老兩口在，自是能擔得起，這錢你留著娶門媳婦吧，你年紀也不小了，人長得好，心眼善良，定是能成的。”臉微紅，出門在外，尚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讚他，關心他，刁才頓有了幾分暖意，便堅定了要把隨身緊所剩三兩銀子贈了。
    “大娘，實不相瞞，我家在京城，不缺錢，四年前爹娘念叨的緊，我便逃來此處做了長工，成家時自是要回去。”樂歸突然記起尚在任的戶部尚書是一名喚作刁敏嚴的正二品大官，四年前其府上確有嫡子出逃馬戲，當初更是太子率禦林軍挨家挨戶搜查這位準侍讀，樂府也不列外，眼前這刁才應是當初出逃之人，也是戶部尚書刁敏嚴最小嫡子。因是入府搜查，刀槍鐵甲，嚴詞厲斥。少小遇上這大陣仗頗是害怕，那時父親樂文已是病重，卻隻將此事細細說與他聽，以作安慰。
    “娘，收下吧。”肖大娘見樂歸態度認真，似乎尚有話單獨與這刁才說，便接了銀兩，出了去。
    “坐吧。”樂歸示意刁才坐床沿，見人坐下，夠取了床頭作裝飾的小竹兜，掏出一柄純白羽扇，遞給刁才。
    “前陣子，外街攤子上堆了些白瓊翎羽，我便收來作了羽扇，本打算趕考時帶了用，雖同時羽扇，這做法刁鑽了些，且這翎羽扇多幾分清冷，瞧著便能涼心。你那住處很是封閉，這天尚熱，今兒你救我一命，這個便送與你了，不值錢，打底能用。扇柄上刻著‘樂歸’兩字，是我牒名，‘常遠’是表字。府上是樂文，你父親或許認得我爹。”
    刁才雖知‘常遠’是京城人，可京城人有三六九等，而樂歸父親正是五品禦史中丞樂文，莫說他父親，偶有公幹入府，他也是見過人的，也聽說過樂府禁足的小兒，不曾料竟是眼前人，頓有些高興，收了羽扇，瞧了天色，隻說得空再來瞧他，樂歸不好相送，兩人房中作別，刁才搖了羽扇，又才與肖大娘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