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沒砸下，腳板也未再加身。樂歸勉強開眼縫，正待起身，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竟被人打橫抱起，全身麻木，各處疼痛再度清晰，終是敵不過昏眩，隻在一方溫暖懷裏暈了去。
    瀘醫館大夫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清矍老人，喚作陶敬，他正在藥櫃後替一位小娘子診治，他身後，刁才盯著竹榻上鼻青臉腫，尚在昏睡中的人，微皺眉。
    刁才休月假，正私下去找陌百岩，卻發現有人大談特談官衙門前將有一起命案，刁才方止步，回身細瞧了遠去的人影一遭，瞧清即將受害的人是‘常遠’，便尾隨那群少年身後，直到欲出命案方施展一二，點了眾人睡穴，救了他條小命，眼下他隻疑惑‘常遠’五日前才休了月假，今兒又休假似乎不大符合童掌櫃一係列規矩。
    ‘常遠’平素休假也外出掙小錢，可見並非貪玩少年，而是一個緊缺錢的。據他所知，掌櫃上月才給漲了五十文月例，他沒道理辭工！刁才有絲糾結，察覺兩道視線，莆一瞧，就見昏睡那人已醒，正挪開腫眼皮，瞧著他，那神色襯著此時臉型，足有幾分滑稽。
    樂歸大難不死，又見刁才，知是他救了自己，一時喜悲參半，隻低低道了句謝。
    “左小腿斷了。”突來一句，樂歸臉色蒼白如紙，咬了唇不知如何是好。
    “能治好。”這話中聽，隻身子泛著痛楚，樂歸動了動。刁才伸手按住人。
    “別動，要花一筆錢。”聞得此，兩條細眉再次皺緊。眼下最是缺錢，若真離了湖州，一月光是吃住都要花掉近兩百文，在知味樓上工四月，方攢銀一兩，加離開沈府身上所剩銀兩與好心少東家所遣五兩銀子，統共不過十六兩，一些散錢早用於好酒好菜孝敬義父義母了。
    一枝賤毫去錢三十文，無名宣紙一文一張，墨硯最差五十文。兩年墨硯、紙、筆都要換掉至少一兩銀子。還好人沒長高，腳沒加長，衣鞋不用新製。義父說公考交錢至少一兩，且不說姐夫明年趕考，在京城花費比之下城要高，錢不能緊著他，還道待他趕考必是要贈銀十兩。
    眼下這般天災人禍，十六兩銀子遠遠不夠。先是離京赴江南投親尚未正式寄人籬下，便失了百文與一套舊色新衣，折價約二兩。如今又因此事折了腿，還得花費更多錢，隻覺離京後，諸事不順，更疑他並不適合南行，心底暗道一定考取功名，再回京。定了這誌向，眼下這事雖愁，卻是走一步瞧一步了。
    “我找他們賠錢去！”刁才知他錢少，便欲捉了人進官府，魔少賠錢自不消說，能陪多少得瞧這群魔少家底了。樂歸一把拉住他，義父常言民不吃虧難於權鬥。江南首富必早將一幹官衙打點幹淨了，他不必將自己置於風浪尖上，且不說他不想見那兩禽獸，更不想因此累及了刁才，落得跟他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