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吵吵嚷嚷的集市中快步穿行，逃似的，隻想快點離開這紛雜的人群。
    然而，卻被前方零星的驚呼聲阻了腳步，不遠處，一人步履蹣跚，東倒西歪的在人群中亂舞般徐行。如瀑長發散亂的飛舞在陽光下，隱約間露出的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滿足微笑。無端端讓人想起“逍遙”二字。
    我仍自顧自的低頭走，匆匆錯身的瞬間，瞥見他正眯起細長的丹鳳眼饒有興趣地打量我。
    夤夜，我伏在案前，以燭照讀。木窗無風自開，有人戲謔道：“暗夜寂寥，獨你一人挑燈夜讀，不怕引來魑魅魍魎麼？”窗欄邊，一人側倚其上，眸子輕佻地望過來，似笑非笑。
    我手中的筆頓了頓，然後提筆繼續屬文。那人見我不理不睬，也不惱，自嘲般低頭輕笑一聲，起身走到桌案前，屈身看我。少頃，竟哈哈大笑起來。
    我被那不明所以的笑聲擾得心緒全無，隻得雙指撚筆放於案前，抬頭回望，蝶舞的燭光於他臉上跳動，忽明忽暗。
    他突然間斂了張狂的笑，隻淺淺鉤起唇畔，語調有些幸災樂禍：“看來這深夜的獨燈，真能引來鬼！先行一步，待明日再會。”說畢，身形一閃，攜風而去，唯聞碎葉相觸之聲沙沙作響，風停，聲消。
    我起身關起那扇大開的窗，心中鄙夷道：“分明是你引來的鬼。”
    風塵仆仆一群烏合之眾，亮槍顯劍，破門而入。
    “這位公子可曾見一人經過此地，八尺有餘，素衣紅佩？”
    “未曾。”我挑眉看了看這群人，反問道：“諸位既然不確定有人進來，便這般夜闖民宅，不知有何指教？”
    為首那人頗不甘心，卻未失了禮數：“叨擾了，我等乃追尋一人至此，見此地獨此一間房，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此人自稱禦衡，作惡多端，乃江湖敗類。若閣下有消息，務必相告，告辭。”語畢，目光在屋內流連，許久才轉身離開。
    殺人放火還留下姓名？你當人人都如你們一般沒腦子麼？我在心中嗤道，不悅之情大盛。
    次日，我在午後細碎的陽光下，合眼聆聽靜謐之道，桌上清茗徐徐生煙······
    花瓣突然紛紛揚揚地落下，我睜開的眼映入一張促狹的笑臉。一人身手敏捷地自樹上翻下，輕盈落地，隨後大大咧咧地入座桌旁。
    “敢問閣下······可就是那位作惡多端的江湖敗類——禦衡？”我提起茶將桌上的空杯注滿，遞到他麵前。
    “你信？”他接過茶，並不喝，隻是玩味地看著我。
    “禦兄以為呢？”我低下頭，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淺笑。
    他看了看手中的茶，把它移至唇畔，淺嚐一口，隨後眯著眼睛道：“如此良辰美景，卻隻有清茗相伴，委實不妥。不如我下次攜酒來吧！竹葉青與女兒紅，不知哪一樣更合墨兄心意？”
    “花雕。”
    “花雕？”他皺了皺眉，似是十分不滿：“如此淒冷蕭瑟的酒不適合你。”
    “那禦兄以為，墨某適合什麼酒？”
    “清新脫俗，淡雅如仙。梨花白！”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承君之意，禦兄風華絕代，娟致無雙。菊姬一杯，豈不絕配？”
    “墨兄莫要說笑，”他擺擺手：“堂堂七尺男兒，怎以‘娟致’言之？”
    “哦？區區以為，狐妖的美，早已超越性別界限。禦兄這副好容貌，也一定配得起娟致二字。”
    “彼此彼此。”他笑得一臉純良，對於我知道他狐妖身份這一事，似乎並不在意。
    我不再言語，任由目光在他身上流連。微風拂麵，陽光在他身上流淌而下，帶著莫名的哀傷與彷徨融入空氣中，讓我一瞬間，竟失了神。
    葉欲停而風不止，我自風中分辨出一絲衣袂翻動的響聲。
    “看來墨兄有客自遠方來，我自不便打擾，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他轉身拂袖而去，身姿瀟灑似羽化則登仙。
    他消失在眼中的下一刻，黑衣人從空中落下，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教主。”
    “起來吧，收集到什麼？”
    “是，”黑衣人幹淨利落地起身，抱拳向後略退半步，“武當派借除魔之名召集各大門派，借各門派之力追捕狐妖，欲取他修為據為己用。武當曾連屠數村嫁禍於他，村內無人幸免。武當對外稱其殺戮太重，已墜魔道，並未說出其為妖的真相。”
    “那狐妖一千九百年修為，豈是一群烏合之眾能得手的？”我帶著不屑抬眼睥睨身旁一株婀娜的蘭。
    “屬下原也不解，然而，聽說武當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異士，名為蜀平。那人所能千奇百怪，狐妖險些栽入其手，雖有幸逃脫，卻元氣大傷。雙方若再遇上，狐妖恐怕···。”
    “哦？這倒是有趣。怪不得那狐兒東躲西藏，原是怕了。”我把蘭掬在手裏，輕輕撫摸著它的花葉。
    “教主莫非···見過那狐妖？”
    “本教倒要見識見識，哪位高人如此好能耐。”
    花，碎在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