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年幼時跟著趙王爺去打獵，見識過趙王爺身邊的神弓手百發百中，可這麼迅疾的一箭雙雕卻是第一回見，趙念連誇讚都來不及說，興致勃勃地作勢要下馬去撿獵物，然而雲懷修“咻”地一下抖落出長鞭，將那一對結實的飛鳥卷上了馬背。
    雲懷修單手抓著那一對緊緊相貼的長尾黑鳥，用手掂了掂份量，他對趙念說，“嗯，夠你吃的了。”
    趙念一樂，“回去吃麼？”
    雲懷修將那一對鳥兒放進馬鞍旁的皮袋裏，“就地烤了！”
    “謔——”趙念情不自禁地舒展了眉目，他就喜歡沒見過的新鮮花樣，隻要是新鮮玩意兒，他就能雅俗共賞！
    興許是開弓的好兆頭，雲懷修帶著趙念深入了一段路後，又獵中了一隻膘肥體壯的梅花鹿。
    半個時辰後，雲懷修單憑一人之力，支起了有模有樣的木架，生起了旺火，將扒幹洗淨的全鹿四分五裂地烤了。他將袖子解開擼了上去，露出硬邦邦的粗壯手臂，手臂過於結實了，袖子緊繃在手肘就再也上不去了。
    趙念窩在一邊，端正地抱膝而坐，身前是一對被樹枝插著的比翼烤鳥。他透過黑黢黢的烤鳥，盯著雲懷修在火前忙活，目光不自覺地就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那一雙手臂上附有一層頗重的汗毛，趙念皺了皺眉頭，又偷偷地看了一眼雲懷修幹淨光潔的臉頰，暗自搖了搖頭，覺得雲懷修的臉蛋是個障眼法，他的衣冠之下，興許是一副禽獸身軀。
    不多會兒，雲懷修用刀子切下了一塊吱吱冒油的鹿肉，嚐過之後，又給削下一塊，用洗淨的野菜包裹了遞給趙念，“熟了。”
    趙念接了過去，也沒什麼忌諱，張口就咬下了一大口。他囫圇咀嚼了幾口，待熱燙消散了之後，他嚐出了甜香的好滋味，於是放出了狼吞虎咽的架勢，吃了幾口之後，趙念抬頭不好意思地看了雲懷修，接著又低頭吃了起來。
    雲懷修看著趙念吃，見他吃得嘴角都沾了黑灰也不在乎，心裏莫名地生出了些許活脫脫的歡喜來，“從前沒吃過麼？”
    趙念搖頭，“我見過，可我爹不讓我吃，說生烤的獵物裏有血，不幹淨。”
    “那怎麼這會兒又吃了？”
    趙念一撇嘴，“我爹那是瞎操心，哪兒有那麼多講究啊！”說完，他滿嘴是灰地朝雲懷修露齒一笑，“不過四爺你這手藝真不賴，你這肉怎麼給烤出甜味兒來了？”
    “我馬鞍裏帶了蜂蜜和香料。”
    趙念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四爺不愧是元烈將軍的心腹悍將，不但能上戰場，還能下廚房！”
    雲懷修點頭，“總算笑了。”
    趙念一時愣住，堂皇地瞪著雲懷修。
    “實不相瞞，世子隻有笑的時候不欠揍。”
    這本是一句調侃，落在趙念耳中，臉上有一點紅，緊跟著耳尖上熱了起來。
    而雲懷修滿不在乎地拔起趙念身前的烤鳥，撕撕拉拉地咬著吃。
    趙念沉默地低頭，唇舌遲鈍地咬下一絲鹿肉，心猿意馬地用餘光看向了雲懷修。
    雲懷修吃得專心，而他身後，河水映著繽紛霞光，群山之間光芒萬丈地升起了一輪紅日，一時之間，四下光明，萬物蘇醒。
    雲懷修這個男子，就在那日出光華的中央，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