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室內泛黃的長燈明滅了一下。
    趙瑾的臉色明顯地陰沉了下去，他緩緩地注視了華譽，那目光很冷。然而華譽卻在他的注視下輕輕地一笑：
    “你的心意，六年前，我就聽得明明白白，你忘得了，我可忘不了。”華譽的笑意刁鑽，眼神卻透著無奈，“逢場作戲的夫妻罷了，你倒是裝得有情有義呢。”
    趙瑾煥然若冰地冷下聲調，義正嚴辭，“二殿下，臣與長公主是聖上親自賜婚成親的，這些年來一直相敬如賓，不曾有不睦，也不知二殿下聽了什麼風言風語，竟下如此妄斷，二殿下是天之驕子，一貫地清明篤禮，實在不該像有些小人一般，偏聽偏信。”
    華譽第一回見趙瑾這般劍拔弩張地冷嘲暗諷，不禁不屑道：“好一番大道理，那六年前，你同長皇姐成親的前一夜……”
    趙瑾隱忍似地顰眉作揖，“臣要去瞧一瞧長公主，失陪。”
    說完，趙瑾便不顧禮數，快步從華譽身邊走了過去。
    二人比肩的一瞬，華譽忽然伸出手擒住了趙瑾的咽喉，猛然將他摁向了幾步外的青翠屏障上。趙瑾一時不妨，後背重重地撞了上去，撞出了一聲悶響。若非屏風後就是牆壁，那華譽這一下的手勁，能將趙瑾連人帶屏風地摁碎在地上。
    趙瑾麵色微微漲紅，強忍著喉間的桎梏疼痛，無所畏懼地迎著華譽的目光。他雙手在身側握緊，不掙紮也不還手，至少此時此刻，他還記得一個臣子的操守。
    華譽灼灼地鄙視著趙瑾，扼住他咽喉的手顫抖地一點點鬆開。
    趙瑾在一點點的放鬆中終於透了一口氣，他好受了一些，然而下一刻，他眼睜睜地看著華譽大步上前，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萬物俱靜的一瞬，唯有唇與齒真切地交貼在了一起。
    血腥味一重，趙瑾在驚恐裏忍無可忍地推開了華譽。
    趙瑾自幼習武，他的力氣自然不容小覷，華譽果然向後趔趄開了幾步，但他很自製地停在了趙瑾不遠處。
    燈光裏，華譽淡色的唇上沾了嫣紅血液，他咧嘴笑出一個極好看的弧度，接著伸出舌尖輕緩地舔盡了那一點血跡。
    “那一夜你大醉酩酊，抱著我說——”
    趙瑾的眼神裏有了一點分崩離析的預兆，他止不住渾身都戰栗了起來。
    華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你說——念兒，我是為了你，我都是為了你。”
    趙瑾咬緊牙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耳內嗡嗡地回環作響起來。
    “你要拿駙馬的身份來換趙氏的穩固，便是舍了自己做我皇家的人，既然如此，做長皇姐的人，還是做我的人，又有何分別呢？”華譽隱晦而微妙地眯起眼睛，“趙瑾，這天下還有誰比我更懂你？你的真心苦衷我全知道，也隻有我，能成全你。”
    趙瑾幾乎是憤恨地瞪了一眼華譽，他沉默地轉過身去，慢慢地朝宮室的門口走去。
    木門重重地被趙瑾打開，夜色星辰流瀉在眼前，趙瑾的心，亂得一塌糊塗。
    而趙瑾的身後，華譽沒有了方才的居高臨下洋洋得意，他默默地抬起自己的手，小心地用指尖觸碰了一下依舊在發燙的嘴唇。
    趙瑾跨出門檻，沒走幾步。
    就見星夜之下，有一人獨立中宵，他在看見自己的一瞬間，美眸流轉燦若繁星。
    趙瑾忽地就心痛不能自己，這個人，在他心裏比天下萬物都好，為何自己就不能對他動情，非但不能動情，連這份心思也要秘而不宣，連自己都不許知道。
    趙瑾看著趙念奮力地跑到了自己麵前，趙念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眼睫忽閃，可憐極了。
    “瑾兒，我知錯了……”
    趙瑾投降一般地長舒了一口氣，再開口，他的聲音淡軟如煙：“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