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宮正宮門，明燈在漫天的濃黑裏是接連蔓延開的朦朧紅點。高大的侍衛鱗次櫛比，持劍把守著宮門，身上的鎧甲閃爍著夜裏的冷光，照亮腰間的黃穗紅底令牌。
    相隔了幾座亭台，無人的宮道上隱隱約約傳來宮閨更響，趙念細長的身子軟軟地挨在碧藍高牆邊，倦怠地打了個哈欠。
    子符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趙念被月色照亮的側臉，道：“駙馬今晚不會出宮了。”
    趙念蹙眉，環胸換了個姿勢，似乎是執意要等下去，“他今晚不出宮，我便在此處等到明日，他在信上對我說過，他出宮都要路過這裏……”
    宮牆簷角，嫣紅的紫薇花團團圓圓地簇擁在一起，色動明豔，香魈浪漫。
    子符道：“那你回馬車上等，我留在這兒，駙馬若是出來，我便引他上馬車。”
    趙念低落地抿下了嘴角，“他生著我的氣，我若不攔下他，他是不會來見我的。”
    話音剛落，宮道盡頭就遙遙地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趙念神色一振，立刻就從宮牆上挺身回頭。
    暗處的逐漸走近的身影修長，手中握著一隻通體碧瑩瑩的琉璃盞，行動間光彩四溢，燈下纓穗旋轉。
    趙念眯著眼睛打量了一陣，接著將身前的子符一把推開，自顧自興奮地跑了上去。
    然而等跑到那人跟前了，趙念才恍惚地停了下來。
    雲懷修提著琉璃盞，似乎也沒想到迎麵跑來的人是趙念。
    趙念怔怔地看清了雲懷修的麵目，接著什麼都沒說地讓開了一步，後退開去，落寞地又靠上了宮牆。
    雲懷修暗中斜著眼睛掃了一眼趙念，心無旁騖地重新便邁開了步子，好像方才停在麵前的不過是一陣夜風而已。
    一步。
    兩步。
    第三步的時候停了下來。
    雲懷修昂首挺胸，暗暗地歎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開了口，他聲音朗朗，落在寂靜悠長的宮道上有蕭索的回聲：“過了子時，此處有禦林軍巡視，若見閑雜人等，不問身份，一律交辦宗欽府衙。”
    趙念有氣無力的嗓音裏仍舊帶了倔強，“我不怕。”
    許是夜中花香作祟，蔓延在鼻尖的空氣裏，浸潤得諸物都比光天化日的時候柔軟。雲懷修目光一轉，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轉過了身去。
    牆邊的趙念因無明火照耀，隻是一團小小的身影。
    流離盞柄上的手指收緊了一些，雲懷修提燈走向了他。
    趙念順著燈光看向雲懷修，臉上的黯然藏也藏不住。
    “你在等……駙馬？”雲懷修問。
    趙念默認地垂下眼睫，那一弧眼睫純黑，襯得肌膚勝雪。
    “駙馬從舊殿出來後，便匆匆趕去宗廟外等長公主守靈，今晚是不會打這兒過來的，你不必等，趕緊出宮回家罷。”
    趙念長出了一口氣，“我要等。”
    雲懷修微微瞠目，想說什麼卻又終究忍著沒開口，隨後，他慢慢滴逼近了趙念，將琉璃盞遞給了趙念。
    “既要等人，就別黑通通地站在這裏，亮堂些，也好認人。”
    此舉出乎意料，趙念一時沒敢去接。
    雲懷修等了一會兒，便動手抓起了趙念的手掌。
    這一抓叫雲懷修心神遊移了一下，抓住的這隻手掌，不但皮肉滑膩，連肌骨也是綿軟。涼涼地抓在手裏，帶出一點燙人的知覺。
    雲懷修與趙念一起嚇了一跳，末了，雲懷修趕緊將琉璃盞塞到了趙念手裏。隨後，雲懷修疾步退開，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