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兄少不得要提點你，實則你自個兒心中也清楚，此番你若不成親，父親是絕不會放你回北疆的。”
    雲懷修平淡道：“大哥，我不是不願成親，隻是戴孝之身……”
    “你要論戴孝的規矩，可知戴孝之身也不可出仕遠行，你既然這樣守孝道，那便一並守全了。橫豎再過三年，又有的是閨秀及笄。”雲懷舒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霍將軍當年放著殷都的高官厚祿不要，一心一意守在北疆這麼多年，不娶妻不生子，如今你倒也有樣學樣了，父親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他心中也有些後悔當年把你送到北疆去追隨霍將軍。”
    雲懷修正色，毫不留情道：“將軍為國，舍了兒女情長，此般大義，竟還落人話柄，可見世人多涼薄了。”
    “你……”雲懷舒被拂了麵子，登時皺起眉頭來，可又因雲懷修乃是胞弟，總有愛惜之心在，也隻好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你倒是個忠心的，也難怪霍將軍眼高於頂，卻待你不同，對了……”雲懷舒突然湊到雲懷修耳邊，低聲詢問道：“霍將軍視你作心腹，他對立儲之事可曾說過什麼？”
    世人皆知，霍皇後乃是霍將軍的親妹妹，而霍皇後的二公主因生性冷僻不得聖意，四皇子又年幼不見所長，是以在儲位上唯有嫡出這一點勝算而已，不過四皇子的親舅舅替皇上守著北疆，皇上也不得不格外看重四皇子一些。
    雲懷修冷然，沉然低語道：“大哥，儲位之事，我等臣子怎可妄議，何況皇上春秋鼎盛，立儲之事也為時尚早了。”
    雲懷舒卻不以為然，“此事總要早做打算，我看太後倒是很屬意四皇子，你又是霍將軍的心腹，照我看，咱們雲家日後少不得要為四皇子綢繆了。”
    雲懷修沉默不語，因不願引得雲懷舒再多說話，便隻好將目光放了出去。
    不想那目光剛一放出去，就能看見趙念安靜用膳的模樣，每一筷子都放得輕緩，每一口也咬得津津有味，平白無故地叫人對桌案上的菜式有了興致。
    雲懷修無端地想起自己十五六歲的時候，確實也是個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的主兒，若沒有霍將軍細心教導指引，流於一般紈絝也未可知，將心比心，如今的趙念興許隻是少一個能調理他的人。不過，看他纖纖弱質，也經不起曆練，還是當個富貴公子最適宜。
    “趙王爺此番將獨子送到禦前，當真隻是祝壽這般簡單，我倒是聽到一些風聲，他們趙氏專在皇女身上下心思，長公主當年便下嫁給了趙瑾，如今這個趙念該不會是對二公主……。”
    雲懷舒的聲音再次響起，淡淡地帶著斟酌思量。
    雲懷修微微斜過眼瞳，原本不願搭話，可還是無奈開口道：“大哥多心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雲懷舒也是滿腔苦口婆心，他放眼望去，覺得在座之人都包藏禍心，不好對付。
    “趙王世子天真，沒什麼心思。”
    “趙王爺聰明一世，我可不信他就落了這麼一個兒子會是個蠢鈍之輩……莫不是韜光養晦的障眼法？”
    雲懷修複又審視了一番不遠處的趙念，看了好一會兒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他才多大年紀，哪裏就有韜光養晦的心機城府。”
    “也是，趙氏氣數已盡，咱們雲氏才是福綏綿長。不論這趙念是真無邪，還是裝純良，都分不走咱們雲氏滿門的榮華。”
    “大哥真是雲家的孝子賢孫，一門心思皆係家族門楣。”雲懷修用手指扣了扣金漆描朱牡丹桌案，將食指上的寶石戒麵叩出一聲微響來。
    “你是將在外，我這個長子若再不上心，難道要指望家裏那兩個庶出不成？”雲懷舒口氣裏盡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