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時，靈堂的唁客進進出出，其中不乏位高權重的朝臣前來。最為矚目的便是時任六部首輔的袁崢，袁崢身兼軍功爵位官位三大名目，在朝中無人能出其右。趙念看著袁崢的背影，心想他如今的官位原本是趙王爺的，心中莫名地就有些心氣不順。他埋下頭去，不再看人。
    祭拜終了，趙念被一個周正的內院小廝帶領著出了靈堂，先是在側室小坐喝了茶，接著又被帶著上了宴席。
    趙念一落座，同席間便有目光三三兩兩的聚了過來，他雖不知這些人是什麼來頭，但見這些人年事已高，便都一一淡笑地見了禮。同席長者得知趙念的身份之後，捏著胡子輪番誇讚了一番，誇完了趙念又追問了趙王爺，這個說完那個接，趙念坐在那裏一口沒吃，卻是答得口幹舌燥。
    半個時辰後，好不容易趁著這幫老家夥歇了口氣，趙念便借故起身離了席。
    子符走在趙念身後，問道：“回府？”
    “當然是回府？！雲懷修在後院那頭跪著，我莫非還要去那兒不成，罷了罷了，橫豎這喪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大不了跟著駙馬再來一趟，有他在也穩妥些。”趙念摸著肚子，不滿地嘀咕道：“再待下去，我就要前胸貼後背了。”
    趙念帶了子符越過幾重樓，又路過了靈堂。
    此刻靈堂前冷清了許多，唁客全聚在了中庭用膳，堂內外靈幡飄曳，縞素翻飛，隻有仆從丫鬟在料理。
    趙念站住了，有些意外地看見有一人獨自跪在堂中守靈。
    那背影寬大堅實，不用多看就知道是雲懷修。
    隻是今時今日，那背影卻多出了幾分冷落失意。
    趙念站在那裏沒挪步子，由著那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被趙王爺罰著跪祠堂，也是這樣孤苦伶仃。思及至此，他不由地朝那靈堂裏走去，剛走到簷下，便有一個掌事嬤嬤走了過來行禮，“趙世子不在席間用膳，怎麼走到這裏來呢？”
    趙念用餘光打量了一眼堂內穩如泰山的雲懷修，便故意用他能聽得見的聲音答道：“已用過了膳，府中有事須得告辭，心想臨走前要再告祭一回王妃。”
    掌事嬤嬤頗有些感動，便退開一步，著人燃好了香，奉到了趙念手中。
    趙念接過敬香輕手輕腳地走進了靈堂，堂中過於安靜了，空曠曠地叫趙念有些發虛。他站在雲懷修身後，端然地朝靈位與棺槨俯身行禮，敬香之後由侍者將燃香奉上了香台。
    趙念飛快地偷看了一眼連頭都不回一下的雲懷修，不禁有些躊躇。
    按說此刻四下裏都沒什麼人，自己趁機服軟示好是再恰當不過的，但趙念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難，莫名地有些拉不下這個臉。
    趙念奉完香還幹站在那裏，身後侍立的掌事嬤嬤便悄聲問：“趙世子可還有什麼交代？”
    趙念深吸了一口氣，側臉道：“你們都先下去，我……想同你家四爺說幾句話。”
    掌事嬤嬤有些驚詫，權衡一番之後，才帶著幾個堂內燒紙的丫鬟退了出去。
    終於是隻剩下了兩個人，四圍靜得連落一根針都能分明，趙念屏息不讓氣息過於重了，隨後他咬了咬牙，預備開口了。
    “這個……”
    “咕…——咕…——”
    趙念話未說完，肚腹間率先傳出了饑腸轆轆的動靜。
    這一聲響得綿長，還帶出了點俏皮尾音才作罷。
    這動靜在平日裏也就罷了，可在這麼個寂靜時候冒出來，登時就成了平地一聲雷，恐怕連舉頭三尺的神明都驚動了。